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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诱惑[北京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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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2 00: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每逢周末,北京八达岭高速公路清河收费站入口总是排起长长的车队。我们的黑色奥迪车也只能随着车流缓缓蠕动。老傅和司机在前排,后排则挤着新都广告公司的老板梁总,他的律师张先生,还有我和售楼小姐杨泓。
    老傅最近在广州又做成了一单大生意,于是烧包起来张罗要在北京郊区再整个别墅。老梁的广告公司正好代理金色阳光假日别墅的业务,于是我们先打电话给这个楼盘设在市区的售楼处约着现场看房,接电话的小姐声音清丽婉转,听得梁总胖脸上嵌着的一对金鱼眼泡直泛亮光。随后我们各自开上自己的汽车来到官园桥附近的售楼处,见着的售楼小姐就是现在坐在我身边的杨泓。
    这个北方姑娘身材匀称,白衬衣套着深色制服线得靓丽又干练,深蓝色套裙下面露出一截柔美的秀腿,令我也禁不住多瞥了两眼。梁总则把肥硕的身躯不断往杨泓这边靠,可怜的姑娘一边紧拢双腿,不时把身体往我这边挪移挪一挪。我早就知道梁总是只喜欢滥发情的公狗,不过如今生意场上的男人大抵都差不多,无非是有的放肆有的委婉罢了。出发的时候我准备开上自己的车跟着,梁总和老傅都说可以挤一挤就开一辆得啦,我看见他俩挤眉弄眼的就明白他们的心思,好在我对这姑娘的形象气质也颇有好感,也就顺水推舟一屁股坐在杨泓的旁边。
    金色阳光假日别墅坐落在北京夏都延庆,距离八达岭长城景区不远。在一片开阔的平畴间错落有致地建筑起几十套2-3层的独幢小楼,还有豪华的会所、马术俱乐部等等设施。站在楼顶露台可以远眺山间蜿蜒起伏的古老长城遗迹。
    老傅的老婆孩子都在广州,在北京买房表面上是要经常往来地照顾生意,私底下我知道也是为了金屋藏娇:他勾搭上了CCTV的一个节目主持人,那个丫头我在饭局上见过几次,端着一副明星的范儿,其实不过上个几次综艺类节目,大部分时间还混在栏目组跑外勤,有时候给法制栏目当个出镜记者露露脸。
    回程的路上,由于老傅表示了积极的下单意向,杨泓显得颇为高兴,开始随着我们的调侃说笑起来。梁总开玩笑说说:杨小姐签下我们这单能够拿不少提成了吧,到时候是不是该请客呀?杨泓脸一红,回答说你们这么大的老板还要敲诈我们穷女孩子哦。大家哈哈大笑,下车时老傅对杨泓说,买房的是我就全权委托给扬尘先生了,你们是本家,可以再打打折什么的吧?杨泓看我一眼,多谢傅总,还请杨先生多多关照。
    天色已近黄昏,售楼处已经打烊。我问杨泓住在什么方位,可以顺便带她一程。杨泓说是在通州,正好和我住的SOHO现代城一个方向,于是我拉上这个后来发生许多意象不到情事的美女在秋日暖暖的暮霭中驶向车水马龙的长安街。
    二〉
    汽车驶过复兴门,盘桥兜上长安街时,我已经知道杨泓祖籍在安徽芜湖,大学毕业后在深圳一家贸易公司干了不到一年来的北京。学国际贸易专业的她英语应该不错,于是我问她〈三国演义〉看过没有,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回答是当然看过,小说电视剧都看过哦。我坏坏一笑,问她知不知道曹操的英文名字怎么翻译,看着她一脸茫然,我告诉她曹操的英文名字应该是——FuckCAO。CAO是英文ChiefAdministrativeOfficer的缩写,首席行政官,这个正好比较符合曹操在东汉末年的身份——东汉王朝的首席行政官,董事长和总裁还是刘姓人在当着。Fuck这个词,在英文中,除了作动词表示性交之外,还有名词的属性,杂种的意思。这个名字其实比较符合罗贯中在三国演义里塑造的曹孟德的形象,怎么说也是个白脸吧。况且,曹阿瞒的爹过继给曹姓宦官,自己原来的夏侯的姓氏作废不用了,转身成了CAO家的人,所以,称呼其“fuck”(杂种),应该是再合适不过的。
    听罢我的解释,杨泓也禁不住低声笑了出来,说你们男人可真能拽。长安街两旁的华灯不断掠过车窗,印照在她俏丽的脸颊上勾勒出一幅幅柔和动人的画面,我一时不禁有些痴迷,以至于差点追上前面一辆军牌吉普车。操,怎么着也是历人无数的爷们,一个售楼小丫头还能让俺分神呀!
    以我多年的经验,只要你旁边的女人对男的肆无忌惮的以性为主题的玩笑表示容忍,就往往可以迅速拉近彼此的距离。当然你得以一种放浪不羁的神态表述,否则也容易引起下流之嫌。运用之妙,全看此情此景此人是否适宜。眼前的这个姑娘还对我有所求,而且我也是那种比较取得异性好感的男人,所以老傅经常不无忌妒地说你小子女人缘真他妈不错。的确如此,有一次他从广州派来一个公关助理,女孩长得有点像香港女星容祖儿,好像还是老傅老婆的远房亲戚。从首都机场接她到酒店的四十分钟时间我们就混熟得像对情儿,晚上吃完饭直奔滚石HAPPY,在人群中劲舞酣畅后的慢曲中互相贴身贴面合为一体。
    车至西单路口突然再也不动弹了,警察把所有的车辆赶到最外道和公交车道。操,又遇上那个达官贵人出行或者非洲黑兄弟来天朝大国朝拜了。我打开收音机调到103.9北京交通广播一路畅通节目,这个被一路不通堵车搞得很火的节目如今广告排队难挤上去。我对103.9情有独钟是因为喜欢那个漂亮爽快的主持人李莉,买车的时候还被朋友拉着上了回梁洪主持的“新车天下”当了回厂商的托儿,回报是我拿到了北京4S店到货的第一辆凯美瑞2.4。
    堵车郁闷,只好再拿售楼小姐开心。我接着曹操的话题往下延伸,偏过头去一本正经地跟杨泓说,我给你讲一个主旋律的黄色笑话吧。随意的氛围已经在车内狭小的空间中蔓延,杨泓也开始放松起来,我瞥见她的双腿已经不像开始那样端正并拢,而是惬意地舒展开来。“你不许再说不正经的,”我说你听完再判断是不是正经吧,我在江湖上混久了已经不辨荤素。于是开讲:
    从前有一傻女,其哥在外打工,每日与嫂嬉,甚乐!
    年终,哥归,嫂不理女,终日与哥闭户不出。女急,叩门不出,窥之不见,闻之不得,又闻得一“操”字。急奔厨房问其母,母知女傻,笑骗曰:“‘操’乃吃饭也。”
    转年,女出嫁之日,中午至婆处,全村老少齐聚家中观之。女饿,对婆曰:“俺要操。”
    婆甚羞,恐人笑,低声曰:“晚上。”
    半晌,女又曰:“俺要操。”
    婆不耐烦:“晚上。”
    下午,女实在饥饿难耐,便当众高声曰:“妈!俺想操了”
    婆大怒:“告诉你晚上”。
    女见婆怒,甚委屈,大哭曰:“在俺妈家一天操三操,到你家怎么一操也不能操嘛!”
    杨泓一脸娇羞又哭笑不得的样子,我忽然什么也不想再说,车厢里弥漫着沉默,收音机里主持人正在播报路况。“男人有时候就是他妈的无聊动物”,我冲杨泓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她也侧过头认真地看我一眼说:“你这人跟别人有些不一样……”
    她的意思我明白,售楼小姐这个行业也算阅人无数,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走马灯似地在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各个售楼处盘恒,贫寒和财富、猥琐和豪奢的人生在她们眼前一一展开,而我却像一个孤魂流荡其间,外表落拓不羁,内心空荡无物。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坐在车里手握方向盘,像是坐在一个小舢板在一片空茫的大海上静静地飘荡着。
    〈三〉
    杨泓拒绝了我送她回家的提议,车至大北窑国贸附近就下车和我告别,我怅然地看着她冲我挥挥手迅速消失在下班的人流之中,继续驾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随波逐流,不知不觉错过了我住的小区路口,拐上了东四环。既然都是无聊,干脆就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吧,聊当是给自己的周末节目。大殿主意,我开车往燕莎附近驶去。
    北京供男人挥霍的地方很多,是个地地道道的销金窟。全中国的钱都从这里流进流出,有些从国库流到贪官手里,有些流到奸商口袋里,其中有一部分则从男人钱袋流到各类女人皮夹中,包括老婆、情人、小蜜、二奶……
    各类夜总会、洗浴中心和洗头房的小姐也当然从中分得一杯羹。一般来说,一个客人的费用在几百至千元之间,按行规,小姐可以拿到将近一半,不过各家的规矩不一样,但好的小姐在哪里都吃得开。
    单说洗浴中心吧,特殊服务是吸引客人的主要项目。混官场和趟商界的人很少有不谙其中滋味的,因为对方愿意和你一起打炮,就表示大家都是自己人,都一起光屁股搞女人了,大家做起交易来总不好意思穿上裤子就不买帐的嘛!
    有一段时间丽都附近的一家洗浴中心生意火爆,朋友老拉着我去光顾。那个妈咪是北京做这行的元老,旗下带着一批南北佳丽,没几年就开上了宝马。第一次妈咪特别安排了一个上好货色给我,这个自称叫王丽的青岛女孩的确是个尤物。北方姑娘高挑的个头,穿着短裤短袖T恤进单间时我不禁眼前一亮,眼光不觉落在她把短衫撑得高耸的胸部。她笑吟吟地招呼我趴在床上,在我身下垫上一张宽大的浴巾,然后扒下我的浴裤。我偏过脸望着她如何脱衣衫,看见她饱满的乳房从T恤中活泼地跳脱出来,洁白的短裤从修长的双腿间褪下,身下不由自主变得坚硬异常。
    她把按摩乳仔细涂满自己全身,俯下身用乳房揉搓我的后背、大腿、小腿直至脚心,一股酥麻的感觉袭来。没想到她会用乳头抚弄我的后面,嘴里配合着令人销魂的呻吟----职业服务女郎都熟悉这套。
    接下来的正面接触更让人难捱。如果纠缠于细节就得写成《金瓶梅》中要被正人君子删节的章节了。用嘴含吻脚丫子的程序我就叫停啦,从本质上讲大家都是劳动人民,能互相照顾就开开绿灯罢。
    有人和职业性女郎做爱后就和别的女人没兴致干,这的确是有道理的。良家女子谁能把床第间的事情玩到这样的极致哦。像王丽这样标致的女郎,无论面容还是身形放在美女堆里也照样出色,如果谁能把她金屋藏娇自然会享尽艳福,怪不得自杀的北京前副市长王宝森会在稻香湖别墅里蓄养一个东北鸡。
    口交是必走的活儿,然后她在上位服务。在我一泻如注之后,她细心地用消毒纸巾擦试我的阳具和自己的身体。让我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她竟然环抱着我要我亲吻她的私处,更让我惊异的是,我竟然没有拒绝她的要求,而动情之后的她更是娇媚无比……
    后来去的时候我还想叫她,记得她的工号是6号。有一次她在上钟,朋友则笑我太痴情专一。再后来就听说她离开了,不知是被腰缠万贯的商人还是脑满肠肥的贪官包下了。
    那家洗浴中心不久关门了,更准确地说是换了个地方重新开张了----这是投资做这行规避风险的惯常做法。
    如今京城的各个区都有类似的场所,依旧有各色人等川流不息。但第一次的体验令我长久难忘,后来的逢场作戏都淡忘了当事人的面孔,唯有王丽经常栩栩如生地叫我怀念。
    ?经过一夜的折腾,周日一直睡到大中午才醒来。我睁眼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用遥控器开启音响,诺拉琼斯天籁般的声音流淌在睡房中。可能是倦怠了与女人的千遍一律的调情加勾引加上床模式,现在的我习惯很长时间都是独处,也可能是缺乏激情的庸碌生活使人变得麻木了吧。
    三十分钟后,我坐在SOHO现代城A座的味千拉面馆里用餐,这是我常来的地方,我喜欢坐在敞亮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来来往往的各色男女,不时有一些装扮入时的OL女郎在门廊旁做出一副等人的模样。这时我就会根据她的长像预测那个男人的模样,不过今天坐在我对面座上的2个女孩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坐在左边的姑娘穿着严实的职业套装,带一副宽边眼镜,应该是公司的中层主管吧。她对面的女孩则是黑色露背衫,胸部深深的乳沟若隐若现,短裙配长靴裸露出白皙的大腿,侧面看起来五官轮廓清晰精致。或许是知道有人偷偷看她,姑娘转过脸和我对视了一下,低声冲同伴说了句甚么,然后那个女孩也转头看来我一眼,两个女人禁不住咯咯低笑起来。接着性感女孩夹起一快水果送到对面女孩的嘴里,还伸出左手亲昵地摸了一把同伴的脸颊。
    同性恋这些年在北京流行得很快,应该是多年的道德禁锢已经瓦解,人们的欲望与同脱缰的野马泛滥肆意。社会的多元和宽容度不断扩大,想来还是因为金钱社会使人们获得生存方面的解放,没有人能够以道德规范限制他人的行为。论及自己,对于男人的同性行为我还是觉得无法接受,而内心深处对女人的同性行为隐隐还有一种倾慕。大学时看过日本小说家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把两个女人之间的性爱描写得美丽洁净缠绵,有一次梦中发现自己置身于两个性爱中的女孩旁边,并加入了她们的嬉戏之中。
    遐想间,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老傅打来的,约我下午陪他去十三陵水库打高尔夫,晚上则一起到顺义潮白河的一家俱乐部消遣。老傅是社交场的活跃人士,只要他一来北京我就没有闲着的时候。不过社交是成功的商人的基本功,挣钱时能当孙子花钱是会当大爷嘛。朋友们也曾当面说我的脾气总拿自己当爷不能折腰成不了大事,这点我也有自知自明。好在我也没有做成功商人的驱动力,在这个浮躁、复杂多变的社会里能够自保自立自足对我这样既无根基靠山也无资本同时又没有野心的“三无”人员来说足矣。
    我站起身,微笑着向循声望过来的那两个卿卿我我的姑娘竖起手指做了个V的手势,在性感女孩递过来的魅惑眼波中走出了饭馆。
    和老傅做朋友算起来已经有八年了,最早认识他是我去广州出差,我认识的一个大姐委托他关照我,很是仗义的他满口答应而且殷勤接待,混熟以后就成了哥们,他无论是生意上的事情还是私生活都不避讳我,反而遇到重要事情会让我托底。我当然明白这是因为我没有商业兴趣,也和他在尔虞我诈的商界没有利害冲突,所以发而成为倾心至交。
    秋日的十三陵水库波光潋滟,老傅带着他的电视台小蜜和我相差不多时间到达球场。随后还有他的生意伙伴陈总开着宝马X5来到球场会场和我们会合。陈总四十出头,穿着白色球服显得精悍的样子。他是世家子弟,其祖父多年掌管共和国的财政命脉,他在政商两界均有着深厚的人脉。
    老傅把我和电视台小蜜介绍给陈公子,他很客气地表示幸会。如今社会上有很多元老新贵的亲友横行无忌,其中一部分是纯粹的骗子,一部分是能七弯八拐和权贵扯上关系的远亲,真真嫡系的权贵后裔还是有教养和风度的。电视台小蜜谄媚地向陈公子献着殷勤,我看见陈总只是正眼看她一眼就转头淡然和老傅聊天。陈在这个高尔夫球场旁边拿下了200亩地,名义是开办个国际学校,老傅计划参与投资并把香港和广东的富商拉进来一起玩这个项目。
    “杨先生做什么行业的呀?”谈话间陈突然转头问我。“这小子是个职业玩家,高尔夫和滑雪高手,闲着还策划电视剧骗女人眼泪什么的”,还没等我回答,老傅抢着介绍说。我只好解嘲说“没什么正经事,闲人一个。”陈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没想到杨先生也涉足影视圈哦,有什么大作么?”我说2年前帮朋友策划弄过一出言情戏《XXXXXXX》,陈眼光一闪,说看过看过,印象深刻,女主角许X不错哦。打完球分手时候,陈特意跟我握手道别,“我也投资了一家影视广告公司,有机会还请杨先生指导哦!”后来我才知道这位公子哥和那位女明星许X关系非同一般。
    《五》
    傍晚时分,我们驱车前往下一个社交派活动目的地顺义。
    随着北京这几年的高速发展,顺义区逐步形成了两大别墅发展带,一是依温榆河周边与机场高速路夹角形成的中央别墅区,温榆河东始昌平区沙河水库,流经小汤山镇,穿京承高速、机场高速,西至通州北关闸,总长度约47公里。距离市中心18公里,与中心城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便捷的交通网络使其具有地理位置的唯一性和不可复制性。古老的河道孕育了延河生态带和天然湿地景观,别墅区内配套有20余家高尔夫俱乐部及赛马场,楼盘的名称也起得诗情画意,比如阿凯笛亚庄园、水青庭、龙湾、莫奈花园、优山美地、美壹栋。独栋别墅套均总价在400万左右。中国很多演艺界名流就居住在这个区域,像华谊兄弟的王中军、王忠磊,那英等等。
    目前正在聚集人气的是是沿潮白河两岸形成的潮白河别墅区,潮白河是京东第一大河,沿河两岸是北京地区最大的平原森林,环境幽静,2008年奥运会的水上公园选址在顺义北小营镇附近为潮白河区域的发展带来了利好。我们晚上光顾的金碧俱乐部是一家新开业的五星级会所,开发商是北京一家大型国企。
    进了包间后我才知道今天的重要客人是中X部某长的大秘,这个部门管着中国的所有喉舌媒体,包括在老百姓眼里牛逼的CCTV台长,在他们面前也只有听喝的份儿,更遑论那些人前看起来衣着光鲜的主持人。
    惯例是挨个介绍宾主身份,座中还有中央某大报的副总编辑、乔波室内滑雪馆的老总、顺义区政府的官员等等10来个人。我早知道电视台的小蜜缠着老傅找人给她安排上主流频道做主持人,没想到他还真上心办这事儿。看来也正是如此这个不时一口鸟语的矮个男人能把看上的美女哄得住哦。
    服务小姐问主客点什么酒,大秘随口说还是“国窖”吧,老傅随声附和说先上2瓶,不够再加。大秘兴之所至说起自己曾被味泸州老窖邀请其参观过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有史可考、有案可稽的泸州老窖窖池,其于公元1573年由舒家建窖,当时作坊名称为“舒聚源”,酒的名字往往蕴涵着酒本身的东西:或者酿造工艺、或者原料、产地、水质等。用数字来命名的中国名酒这时第一家。其显着的特点是泥窖发酵,天然生香,而且窖池越老,酒质越好,固有“窖老者尤香”之说。
    酒筵本身没有什么出乎意外的,倒是电视台小蜜让我走了一回眼,她成了酒席上交际花。这个女人不过二十三、四岁,模样身材也端正,就是那股子自诩为腕的劲儿让我有些腻味,北京话号称“拿着”劲儿,唯利是图的人谄上必欺下。为了让哄大秘高兴,她端着酒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用手臂环绕他的脖子敬了一杯酒,然后如法炮制地来和每个人交杯,轮到我面前是我赶紧自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嘴里说“不劳美女大驾俺自己先干为敬!”小蜜杏眼一睁,责怪说杨大哥太不给面子,大家一起起哄,我又只好和她干了一杯。
    最后散伙时我们一共喝了4瓶白酒,宾主尽欢,大秘的手机眼镜拉在洗手间被服务员送出来,小蜜脸色绯红腰肢绵软还是我和老傅一起把她塞进车后座的。
    深夜独自开车行驶在阒静的京顺公路上,道路两边的白杨树影不断掠过车窗,我把天窗打开让清新的原野气息涌进车圈,行至空港附近,突然心里一动想起一个人,把车停在辅路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约过了不到30秒,电话接通了:“杨尘你这个死东西,怎么这么晚才想起打电话找我呀!”听着沈黎黎的声音我就能想到她这会儿肯定斜倚在床上看电视打发空虚的时光。
    “我就在你家附近,你那位傍家儿又出国啦吧,等我十分钟就过来了!”我调转车头就开往温榆河的一个新开发的别墅区。
    沈黎黎是精英模特儿公司旗下的模特,我是在密云南山滑雪场认识她的。那次我坐在缆车上看见一个长腿美女从中级道颇有韵致和节奏地滑下来,心想这丫头应该是东北那嘎达的吧。再往下没多久我就和她座上了一趟缆车,这个爽直的丫头主动打起招呼,“你滑得不错哦,不会是专业教练吧?”我说教练证还没考,不过已经带出来一溜女徒弟了。她说那你就是在非法执教,应该课以重税。我说免费施教,学费不是实物只是有机会多和美女们亲近而已。她哈哈一乐,说你这人倒不是伪君子。接下去我想说不仅不是伪君子还是真男人,看了她一眼我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个姑娘很敏锐,“你是不是有什么流氓语言没敢说出口噢?”弄得我反而觉得自己像个瘪三。她是和几个朋友一起来玩,中午我请她在苔露丝酒吧吃比萨饼,天黑时她就和朋友道别坐我上我的车送她回家。
    她住的是独幢别墅,尽管装潢豪华但空空荡荡的房间却显得没有人气。一进大厅她就把鞋子踢飞,冲我说“我累了先洗个澡,你自己先喝点什么不用客气!”然后褪下牛仔裤扔到沙发上,转身钻进卫生间哗哗放水起来。
    我四下打量这藏娇的金屋,发现门厅有男女各式的拖鞋多双,判断不出男主人的身份。我到厨房的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耐心等待出浴的美女。
    《六》
    洁白的浴巾紧裹着黎黎高佻的身材,黧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耷拉在肩上,更增添了几分女性的妩媚。
    她站在我面前转了一个圈,笑吟吟地问:“你难道不想看看我的裸体吗?”这种赤裸的轻佻在黎黎表达出来却是如此的大方自然,令我喜欢。“我更愿意亲手揭开谜底,”说着我准备站起身来。“你不要过来,好好给我呆着别动。”她制止我的举动,后退几步,然后一只手拉开浴巾的结,一个完美的尤物呈现在我面前:
    圆润的双乳结实饱满,下腹平坦光滑,臀部紧而富有弹性,大腿和小腿是黄金分割的优美比例。她俏皮地走了几步模特步,宛如在T型台上的表演来到我的面前,双手伸出来拉我站起身,我们紧紧搂着在地板上转了几个圈,就像在舞池中的舞伴一样亲昵。我偏过脸寻找她的嘴唇,轻轻咬住她微微有些噘起的上唇,一股清新的甜液溢入我嘴里,我们的双舌激烈地绞合在一起……
    我的进入缓慢而坚决,黎黎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肩,星眸微启,小蛮腰不停地用力往上努配合我的动作。我让她侧过脸,用舌伸入她的耳,双手则不停抚摸她的乳房,我感觉绯红的血色渐渐涌上她的脸部,白皙的脖子上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呼吸越来越急促,一股作气,我把她送上极乐巅峰,自己也同时得到解脱。
    事后,黎黎让我躺在双人沙发上,自己抽身出来,跪在旁边轻轻拂弄我,还用舌尖舔我的汗珠。“我特别喜欢你身上的男人味道,”她喃喃地在我耳边低语,我禁不住再度亢奋勃起,在她的上体位完成另一次的媾和。
    “你是一个小妖,”我对她说。“嗯,我就要迷死你这样的男人”,黎黎回答。良久以后我们才觉得饥肠辘辘,起身到厨房煮面。
    “你好像一点也不奇怪我这么年轻的女孩怎么住这么贵的地方?”我们对坐就餐时她终于发问了。
    “你不想告诉我的我也不想知道。”我的确不愿意为这些毫无意义的愚蠢问题操心。“那就不说这个,我倒是想知道我在你经历的女人中算是怎样的呢?”黎黎定神盯住我说。
    “是不是女人都对和她上床的男人的情人数字有强烈的好奇哦?”我苦笑着说:“放心吧,你是能够对男人有长期吸引力的那种女人,傻瓜才会放弃你的”。黎黎灿烂一笑,“那以后我需要你时,你就得出现在我面前噢”。
    “好呀,只要你不是拿我填空就成。”我随口答道。“你……”黎黎欲言欲止,眼中仿佛闪过一丝荫翳。当晚我没有在她栖身的豪华别墅过夜,她也没有挽留我。
    在以后的交往中我知道黎黎是黑龙江佳木斯人,父母是国营林场的工人。她高中毕业后进了艺校,后来念大专时报名参加全国模特大赛一直进入半决赛,再被现在的公司招至麾下。模特行业也是青春残酷的竞技场,一年也就能有几个金字塔尖的成名者,大部分女孩子会在竞争中淘汰,除了穿各种衣服来回走台外一无所长的她们只好以各种可能的方式讨生活,其中甚至有一些沦为夜场的廉价野鸡。
    有一天深夜寒风呼啸,黎黎不断地发短信问我在哪里,要我过去陪她,还说如果不愿意呆在她那空荡的豪宅她也可以随我走,去任何地方。后来我开车把她接回我的住所,路上发现她在默默地哭泣。当我搂着她躺在床上后,她告诉我母亲得了子宫癌已经快不行了,下岗几年的父亲变卖家产再求医。她寄回家的3万元钱被父亲原封不动退了回来。“其实我一直就活得好不安全,总怕家里出什么事情,总怕自己做的事情被父母知道伤他们的心,我还怕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像有的姐妹一样沦落到站街叫卖自己的地步。”我紧紧搂住她光滑的身体想把男人的力量传递给她一些,以抵御这个不安定社会施加给渺小个体的巨大压力。
    《七》
    周一是我最不喜欢的日子,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忙碌,城市所有的公交车、地铁和道路上涌堵不堪,好像自己都是这个高速运转的机器上的不可缺少的环节。远离名利攫取战场的人不免会有一种边缘化的惶惑。
    有一度我曾认真地考虑过是不是离开北京换一个生活节奏相对缓慢的城市居住,在我经历过的城市中珠海、大连、三亚、青岛和厦门这几个海滨城市还不错,但要么都在往现代资本主义(官员们称其为国际化)大都市的路上狂奔。苏州也很有古韵,但有些每人迟暮的感觉。成都慵懒的气氛很对我这样庸碌的人的脾性,何况美女和美食都是我的所好。还有一些二线城市诸如绍兴、嘉兴、雅安什么的一直吸引着我,最好有时间一个地方旅居个半年什么的。
    一觉醒来打开手机,发现已经有2条短信在等我回复。一条是金色阳光假日别墅的售楼小姐杨泓的,询问购房意向是否确定。一条是大姐庄莉娅的,让我速回电话。庄姐是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时的上司,后来在一个相当有背景的人物支持下成立了一个国际文化交流中心,在北京的政、商、文艺界很是活跃。当初她希望我也加盟,并答应把企划总监的位置许给我,我以无法忍受体制内的条条框框为由婉言推脱。不过由于庄姐在原单位时给与我很多关照,所以只要是她的事情我从来也是尽力而为。
    庄姐说下午有一个项目策划会议,希望我能参加出出主意,我一想下午也正好没什么事情,市里交通也应该比较畅通了,便答应下来。接着给杨泓回了个短信,告诉她老傅还要看看其他几个楼盘后再做抉择。不一会儿她回过电话来,说方便时可不可以一起坐坐喝喝茶什么的,我答应过2天有时间联络她。
    下午赶到庄姐在首体南路腾达大厦的办公室时,其他参加会议的人基本上已到齐,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的气氛很少热烈。在座的有几个人以前就认识,象庄姐的助手中心副理事长齐龙,《北京青年报》专题部黄主任,我冲他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同时注意到黄主任旁边有关年轻姑娘似乎颇有些面熟,圆圆的脸庞齐肩短发,像是清葱学生的打扮。庄姐招呼我到她身后的空位落座,对面一个中年男人正在侃侃而谈,她低声告诉我这个人是某个民营汽车公司的董事长,最新加入中心理事会作了常务理事。
    交流中心赚钱的路数跟很多有着政府背景的协会一样,一是打着主管部门的旗号发起各种活动,评奖呀交流呀前几年很泛滥成灾,后来政府下文控制后有所收敛。不过如今则以什么高峰论坛的形式改头换面再度登场。另外的一招就是成立理事会,成员们按不同等级每年交十万二十万年费,企业得以借助这个平台认识政界、商界的重要关系,并和权力资源建立相应的联系。
    听了半天,我才搞明白汽车厂老板的意思是民营资本造汽车不容易,希望得到政府政策、资金的支持,也想通过媒体塑造良好的国产汽车品牌形象。重要的是他提到自己的公司每年有几千万的广告预算,希望拿出几百万来赞助一些有社会影响的大活动。
    ?有钱能使磨推鬼,我看见在座的人眼神都亮起来,纷纷出主意,有的夸奖汽车老板有眼光有魄力有品位,有的献策说跟希望工程、烛光工程什么的联手树立公益形象,或者设立个环保基金在内蒙沙漠搞绿化,我看见庄姐一边听着一边暗中观察汽车老板的反应,同时回头瞥我一眼,我知道她希望我能够站出来拿个提案把老板震住,我点点头,一边在大脑中高速运转着各种念头。在汽车老板否决大家一个个主意认为都是别人搞过的没甚新意时,庄姐终于按捺不住转头对我说:“小杨,你这个大才子来出出主意吧。”
    “任何有影响的大活动首先必须和当下的社会主题相吻合,也就是我们要摸准中南海的脉,然后依势而动才能出手不凡,”我看见汽车老板两眼发亮,接着往下发挥,“大家注意政治局常委们最近讲话中提到最多的词是什么吗?”
    看见大家都在屏气聆听,我顿了一顿接受往下说:“一是和谐社会,一是自主创新。和谐社会跟生活治安、经济发展不平衡、贫富悬殊、下岗工人请愿、法X功闹事相关,是政府层面管的事情,我们大家伙儿想管也插不上手哦,”我听见会议室里漾起一阵低笑。“那么我们就拿自主创新好好做回文章,民族品牌汽车自然是自主创新的先锋,我们得先举起这杆大旗,先办个中国自主创新汽车品牌成果汇展,地点有三个选择,上选是中南海,这个展就是给最高领导人看的,程序到位胡总书记和温总理不是不能请出来的;次选是中华世纪坛,起码可以请副委员长、副总理以上领导莅临;再不济就放在钓鱼台国宾馆搞,也能网罗政界和媒体的重量级人马。”
    在一片叫掌声中,我及时收住。接下来就该他们丰富和完善操作方案,座中都是此道中一点就透的好手,不必我再劳动心神。果然大家马上就在计划如何罗列发起单位、支持媒体,如何设置收参展费标准兴高采烈地讨论起来。
    我忽然想起赵本山的小品来,这个农民出身的艺人最高明之处就是把江湖草民的生存之术和主流社会的行为方式用讽刺小品关联起来,其中影响最大的应该算是“忽悠”一词的全国普及,在春晚的舞台上本山忽悠范伟,央视忽悠观众,在这个浮夸的社会里下级用忽悠上级,地方忽悠中央,商人忽悠买主,男人女人互相忽悠,所以中国成为世界上最热闹的发展中国家。
    散会的时候,汽车老板特意过来和我攀谈,他冲庄姐呵呵一笑:“您的麾下还真是藏龙卧虎呀!”庄姐也满脸喜悦地回应说:“杨尘是可我们中心的特别策划顾问噢”我也不好做什么解释,在一旁讪讪无语。
    值得一提的是走出会议室时,那个圆脸清秀姑娘追过来和我交换名片,嘴里说“杨老师,今后有机会多想您请教噢”,我看了一眼名片,李聪,北京青年报专题部,随手便把名片塞到牛仔裤兜里,顺便问了句“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吧?”
    “您记忆真好,我是人大新闻系的,我们刘老师是您同学吧,又一次我们的校友活动您也参加了。”怪不得看着脸熟,原来又一茬青葱女学子投入了社会大熔炉中哦。
    ?《八》
    老傅突然来电话问我最近能不能去趟上海,我说倒是闲着呢,不过得看干啥去和跟谁去了。他说要我陪CCTV的小蜜去采访一个地产老板,对方答应拍出一笔钱来让自己上一下经济新闻联播。我说你也放心把你的小傍家发给我呀,老傅呵呵一乐,“我知道你这家伙是绝不会沾朋友妻的,再何况她也不合你的口味。”知我者,老傅也。
    我开上车先到梅地亚宾馆接上央视小蜜还有她带的一个摄像记者,到机场后把车停到地下三层的过夜车场,然后等上国航飞上海的班机。
    要是自己出门旅行,我是不会选择国航的,很多空乘都算得上是大嫂了,尽管化了妆眼角还是掩不住细细的鱼尾纹。相比较之下,南航和海航的空姐美女居多,整个旅途春光旖旎令人惬意。
    一路睡觉,飞机到上海虹桥机场降落时,小蜜才把我叫醒来。上海的房地产老板派的别克公务舱把我们接到市区,途中小蜜告诉我是要在一个关于房地产市场观察的专题中让上海老板露露脸,我的任务是帮她想好报道角度,避免因为商业嫌疑被领导审查时砍掉。
    汽车在高架桥上行驶,无数的高楼大厦从眼前掠过。前些年因为上海人进京主政,所以这座城市一时间风头盖过了首都。北京如果不是拿下2008年奥运会,恐怕就会在经济上被上海拉下一截子。不过我在这个有着十里洋场的大都会怎么也找不着感觉,这里的男男女女生活得精致讲究,但和他们相处就不想在北京可以放开抡,彼此那么随意玩笑调侃却互相能够心领神会。
    上海老板在一个私家花园式的餐馆请我们吃饭,不出我的所料这是一个彬彬有礼,衣着考究还专门吹了油亮发型的中年绅士。席间大家先闲扯了一些场面上的客套话,接着就上了正题安排拍摄行程。
    在他们商量的空档,我起身到室外给上海一个朋友打了个电话,回来时我已经对这个上海老板的情况了然于心。他当年是下放苏北的知青,回城后先是去日本淘金,后来他的一个高中同学仕途顺利当上XX区的主管城市规划建设的副区长,于是他成立了现在的房地产开发公司。不过目前有传闻说罩着他的那个副区长可能要出事,同时也传出他的房地产公司资金链条紧张,我才明白为什么他愿意掏钱在央视上露一小脸的原因。
    下午的拍摄分两个场景进行,先是在老板的宽敞的办公室,再去他开发的楼盘现场。出乎意料的是,当他对着摄像机镜头和电视台小蜜话筒的时候,竟然紧张得嘴里没词儿了,折腾了好几遍才把想说的话背书般说囫囵了,惹得小蜜不停地偷偷撇嘴。
    我们当天晚上便返回北京,在回程的飞机上,电视台小蜜闲得无聊没话找话地和我聊天。出于礼貌我也有一搭没一搭地答话。“杨哥,说实话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这样的女孩哦?”她忽然盯住我的眼睛冒出这么一句来。
    ?接下来,这个和我有过几面之缘的女孩敞开心扉述说了她的经历。她出身在河南洛阳,父母是国营企业的普通职工,由于长相甜美而又喜欢唱歌跳舞,她从小到大一直是学校的文艺活动分子,后来进了企业广播电台,再跳到市电视台做主持人。一直好强又不甘居人下的她自费跑到北京传媒大学主持人专业班进修,由于广院系的人脉如今遍布从国家广电总局、央视各个频道到地方台高层,只要你肯下功夫每个环节都可以找到庙门烧高香,CCTV不少主持人都是走这条路而扬名天下的。
    但是,每往上再进一步,这个从底层一步步往上爬想出人头地的女孩发现自己要付出的就更多。因为和整个国家的状况一样,央视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好的栏目也只有那么多,很多条件优秀者都在一起较劲儿,有些女主持人背后的力量惊人,某些领导的招呼中央台领导是必须给面子照顾的,像她这样没有靠山的就得讨好制片人、部门头儿和台领导,不时得陪他们应酬和玩儿。在台里主持人互相之间从不多言,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细,所以看起来大家都端着一副腕儿的架子,其实谁心里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看着眼前这个姿色可人的女孩,我不禁有些心生怜悯。有多少象她这样的素质还算不错的女孩一但混进名利圈就得在男权社会的潜规则下挣扎求生,背底下忍辱折腰人前还得装出高贵端庄。
    在中国这样一个资源匮乏却有十多亿人争夺生存权的社会,极像一个巨大的鳄鱼池,大家都在凶狠地厮杀抢夺有限的食物,你又怎能责怪女人不能怀有尽其所能挣扎向上的欲望呢?当你走进一个人的内心,你就会发现其实大家都是在一面镜子前折射映照出来的不同立面而已,谁跟谁有多少不同哦?
    飞机在深夜抵达北京,机场高速路上仍旧是车流汇集。在送她回家的路上,她递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是一万块钱作为我此行的酬劳,我推辞一下她笑着说这是你应该拿的一份,我也就不再坚持。
    《九》
    和杨泓的约会我安排在后海,沿岸一溜小酒吧的慵懒氛围深得我心。当年辞职时也动过念头捣鼓个酒吧咖啡馆什么的聊以度日,后来正赶上“非典”肆虐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后海是什刹海的一部分,有水而能观山,垂柳拂岸的闲散之地,周边的王府和名人故居铺陈着京味和历史的无穷韵味。后海真实的魅力,就是它那深厚的历史浓缩,这种文化的风物是你在北京的其他地方品味不到的,它蕴藏了古都最深沉的生活和文化,丰富而内敛。远处银淀桥上,老人们正谈笑;偶有“胡同游”的三轮车经过,车上的老外拿着相机瞎拍。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何勇的《钟鼓楼》:“……银淀桥吸着那尘烟,任你们画着它的脸……”
    正当我倚着水岸护栏无所事事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过客时,一个清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发现中意的美女了么?”转头一看,杨泓今天的打扮差点叫我认不出来:宽松的碎花休闲衬衣,下摆在腰下打了个结,露出半截诱人的小蛮腰,天蓝色的七分长裤勾勒出美丽的女性曲线,好一副清秀佳人模样,和上次见到的职业女性形象判若两人。
    “我正在这柳树下守株待兔呢,没想到兔子会撞到我身后来噢。”在我的玩笑间,杨泓笑吟吟地在我对面坐定。
    服务生为我们泡上一壶铁观音,在秋阳的暖意中和这样的聪慧可人的女孩相伴,让人不觉生发出浮生偷闲的诗意来。
    风花雪月、地下天上的聊了半天,杨泓开始转入正题,“我猜杨哥目前还是单身吧?是不是身边美女太多,桃花迷了游人眼呀?”我正眼看着对面的江南美女,嘴里说“我这样的无权无势无钱物追求的三无人员,没有女人愿意跟哦,”原以为她主要是为别墅的订单而约见我,心下暗自寻思她此番话语背后的意图,“我知道你这样的姑娘追求目标高远,咱去五台山修行烧香怕也够不着,要不发一个你的美女同事给我,那天在售楼处我看里面莺莺燕燕的现在还惦记着呢。”
    “杨哥要是不嫌弃,小妹倒是希望能认你做个哥哥”杨泓认真地抬眼看着我。“千万别介,那样的话我跟你亲热的话不就成了乱伦了,你不会残忍到断了我的念想吧?”我看见她的俏脸一红,“杨哥不要误会,其实我知道象你这样的年龄也许还不想有家室之累,而且一旦你漂够了想成家的时候,那个能得到真爱的女人才是真正幸运的女人。现在嘛,诱惑太多哦”
    没想到这个丫头有如此清澈透亮的心思,不禁让我高看她一眼。接下来的交流中,我明白了这个聪明女孩找我的真正缘由。她是经同学介绍到现在的房产公司工作的,老板是福建人,这个年过五旬的秃顶老头儿先是把她的那个同学弄上了床,现在又在打她的主意,她刚到北京不过一年,还没有多少社会关系资源可用,一时也难找到另外的工作,便打算暂时还栖身在这家公司。于是她想到找我充当她的假冒男友。
    “我倒是愿意为你呼赴汤蹈火,英勇捐躯,不过要是哥哥一时走火入魔假戏真做,妹妹可要担当得起呀,”我的毛病就是好侠任义,尤其经不住美女撺捣,全然没想到这个女子后来会被卷入京城巨案而且给我相对平静的生活带来重大的变数。
    “哥哥放心,小妹定将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到时候我负责我哥迎娶一个极品美女哩,”杨泓笑靥如花,在夕阳的映衬下美艳不可方物,不由得让我感到有些微醺的醉意。?
    从那以后,我日常生活中多了一项护花使者的任务。时不时我会在下班时开车到售楼处接杨泓,不久便和金色阳光假日的一帮售楼小姐混熟了。大家也信以为真以为我是她的男友,但在两人相处时杨泓总是以兄妹和我相称。有时容许我拉拉她的手或者揽着腰什么的,更亲昵的动作则会被她委婉坚拒。
    有时候她也会到我的公寓来,不过都是充当清洁工帮我打扫单身男人凌乱的房间。每当我两眼发直盯着她窈窕的身影,这个鬼丫头便会过来在我额头上亲一下,嘴里叨叨说,“哥,又犯邪呀,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弄得我苦笑不得。
    老傅回广州后,我又陪央视小蜜去看了一次金色阳光假日的别墅现房。她觉得楼盘不错,就是有些嫌远,一时委决不下,我便告诉杨泓先等等再说。
    在我散乱无章的人生中,断断续续总穿插出没一些女孩。对于她们来说,有的是把握当作生命中的过客,彼此在交叉相遇的那一段能有一些浪漫温情填补空白;有些则是真心盼望能够和我谈婚论嫁过着大部分人一样循规蹈矩的生活,我又怎能轻易掉入陷阱不能救赎呢,因此也伤过不少善良姑娘的心。但愿她们后来都有好的归宿吧,对于杨泓,这个让我一时感觉无从把握的女孩,我权且把她作为生命中的一个异数,就像一颗被风偶尔刮到石缝的种子,看看今后是否在适宜的气候条件下会不会发生什么嬗变罢。
    《十》
    没有固定工作的单身生活有时宛如一剂毒药,让人慢慢大脑麻痹,身躯反映迟钝,接着会蔓延到四肢,有些像宿醉后的精力匮乏症。曾经有一度我也试图振作起来自我追求健康的生活方式:不和狐朋狗友出没夜店和情色场所,有规律的饮食,和正经的良家女子交往。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还是北京户外圈子的活跃分子,经常和驴友背着行囊爬山涉水露宿荒野。
    网络是我们日常联络的大本营,京城户外圈最出名的是三夫和绿野,前者聚集了很多白领精英,一到周末大家把车开到马甸附近的三夫户外用品店门前搁下,集体换乘俱乐部包租的大巴前往郊区,怀柔、密云、门头沟等地都是经常活动的范围。绿野的人群相比较起来更散慢,很多是刚工作不久的毛头小伙和青春少艾,大家以AA制平摊消费,很有些共产共妻的意味。两边的活动我都选择参加,一般说来三夫那边的活动休闲腐败的较多,大家到地儿以后围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交流段子什么的;绿野这边则以自虐为主,男男女女列长队往山巅埋头急奔,一身臭汗以后躺下来百骸俱松,无比惬意。
    孤男寡女在荒郊野地聚多啦,难免生发出一些干柴烈火的情事来,其中有些男女终于修成正果结为合法鸳鸯。
    一次我跟着队伍前往黄草梁—京西门头沟区的一条着名户外路线。十六、七个人中男女比例各半,大家背着露营装备沿着山径蜿蜒前行,一向走在队伍后面的我发现有关MM似乎体力有些不支,便陪着她时歇时行。这个姑娘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中关村电脑公司职员,一股子挑战自我的不服输劲头。看着她宽松的抓绒冲锋衣被汗水侵湿,我便帮她分担了一些饮水和食物放进我的背囊。
    入夜,我们在山间平地搭建营地,扎起一溜帐篷,中间空出一个集体活动空间来,男孩分头在四周捡些枯枝残也准备点篝火,女孩则买锅造饭。大家分享各自带着的丰盛食物,还有烤鸡烤羊肉串香味四溢。喝着啤酒,有人提议开始K歌,于是从红色经典到时下流行金曲依次轮转传唱。兴致高涨,有驴友把便携式音响打开播放狂放快曲,青年男女择对相拥而舞。我自然找上电脑公司MM,揽着她的纤腰在这茫茫星空下旋转,感受到她饱满挺拔的乳房紧紧抵住我的胸膛。我发现她也微合双睛享受着这旷野之趣,情不自禁地紧揽她的腰肢,而她也很柔顺地把身体紧贴过来,我感觉鼓胀的下身挨着她的胯骨,低头在轻轻咬住她的耳垂,感觉到她呼吸的气息变得急促起来……
    当晚她留宿在我的帐篷里,在我的生命中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野外男女媾和经验。我们先是脱下外套钻进各自的睡袋,看见她仰面双手支在头下默不作声,我把头凑过去看着她在幽暗的夜空中微微闪亮的眼眸,她主动地把轻启朱唇送过来温柔之吻……当我缓慢进入她的身体,感觉到她全身紧绷似乎不能放松,随着不断的轻柔和润湿,她也渐入佳境,咬住我的嘴唇避免发出呻吟,高潮的那一刻我依稀看见有泪珠从她的眼角流出。
    这个女孩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当时她在网上报名参加活动的ID是轻风絮影,那次以后她就真的如同一阵轻风中的飘絮,消失得无影无踪。有时候我在暗夜中独自醒来,常常会觉得自己冥冥之中魂灵游离这个灯火阑珊得都市,来到那片黄草萋萋的营地,一遍遍地回味和那个一面之缘女生的离奇情事,感叹人世的造化、迷离和虚幻。
    其后,我也参加过几次类似的活动,却再也找不到那种与陌生生命个体相遇相交合的际遇,之后便以兴阑珊,打不起兴致往里掺乎。
    有时候我随着人流在王府井、西单的大街上漫无目的、无所事事地闲逛,偶尔会看见青年男女背着行囊穿过马路或者人行过街天桥,我会不由自主地目送他们进入地铁通道,看着他们的背影被潮水般的人流吞噬,心下恍然若失。
    (11)
    随着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临近,城北地区的开发越来越火热。大屯路附近的乡村田野开辟成了高尔夫球场,精明的开发商在球场旁边建起了一溜3-4层的独橦高尔夫花园别墅,卖得很是抢手,刘煌的亿都影视公司就在这里安营扎寨。
    刘煌以前在北京电视台广告部干了十多年,后来因为值夜时和手下的一个女助理在办公室行苟且之事被值班领导撞破,索性辞职出来单练,凭着在电视圈累积的人脉资源,几年之间倒也闯下了一片天地,由王志文和许晴联袂主演的30集连续剧《北京的风花雪月》名利双收,不久他就斥资1200多万在这里拿下了一栋风水俱佳的楼盘。
    “老弟尝尝我这上好的台湾冻顶乌龙茶,这还是上次吕秀莲的国策顾问来北京是送给哥哥的礼物,一直没舍得喝,专门等着老弟来品一品呢,”说话间,刘煌张罗着手下的行政小姐烧沸玉泉山的桶装水,在茶海上涮热紫砂茶具,然后煞有介事地冲茶,闻香什么的。
    刘煌在京城影视圈是个出名的大忽悠,他的话你只能信一半。不过论起这茶,的确是上品,茶汤清沏,呈蜜黄色,入口圆滑甘润,饮后口颊生津、喉韵幽长。我知道冻顶茶来之不易,出产于台湾省南投县鹿谷乡的冻顶山。因雨多山高路滑,上山的茶农必须绷紧脚尖(冻脚尖)才能到山顶,故称此山为“冻顶山”。但只有行家知道,真正的“冻顶乌龙”产自位于鹿谷的乡彭雅村海拔六百米的山顶上那片四十多公顷的茶园,采制工艺十分讲究,鲜叶为青心乌龙等良种芽叶,经晒青、凉青、摇青、炒青、揉捻、初烘、多次反复团揉(包揉)、复烘、焙火而制成。
    从二层茶室的落地玻璃往外眺望,一片翠绿蜿蜒起伏,水面波光粼粼,很有些红尘中的世外桃源的意味。
    “你这地儿整个一个小红楼呀,不会像赖昌星那厮一样,弄个京城十二钗什么的吧?”我笑嘻嘻地打趣说。别墅的四层被装潢成“总统套房”,中西合璧的混搭风格,里面一色从潘家园和高碑店淘来的明清古典家具,卫生间配有硕大的冲浪按摩浴缸,可以容纳4-5个人人在里面嬉戏。
    “老弟要是看上了剧组哪个妞儿,尽管在此享用好了,大哥我这里免费提供小蓝药片儿。”刘煌一副满不在乎的气度,他这里经常有一些北电、北舞、北服和军艺的小妞串来串去,这帮急于出名渴望走红的丫头见着有些势力的男人就往上生扑,我也就是被假模假式冠上个“剧本策划”的头衔儿,还时不时被拉着吃喝涮夜什么的,这楼主刘煌兄则更是像西门庆大官人,夜夜笙歌追欢逐乐。
    有时候我他妈也纳闷儿,很多所谓的“精品”、“优秀”影视作品还就是这批人手里捣鼓出来的。
    说及当今京城的所谓“主流”生活圈儿,除了政界、商界就是影视界,正是权、钱、色三足鼎立,密不可分。在豪奢的酒肆饭馆和夜总会,官员、老板和戏子经常勾肩搭背彼此称兄道弟,认哥认妹的,彼此手里都有互相吸引的资源,组合好了就能名利兼收。
    刘煌出道时,手里并没有多少钱,但他在电视台广告部建立的关系资源帮助下迅速打开了局面。当时在影视圈混的人还可以玩空手道,我戏称为“三扎”:首先是扎本子,从作家手里拿下小说的改编权;然后扎人,找知名的导演和大腕演员,说自己手里的本子如何好,引得人家动心答应出马;最后是扎钱,找老板投资,很多国企民企的老板一看有名导名角出场,加上酒桌上美女洋酒攻势,扔个三、五百万跟玩儿似的。
    不过如今时过境迁,由于这个圈儿太过风光,人五人六都往里趟,最离谱时电影学院烧锅炉的临时工也自称制片人在外骗钱骗色,不少圈中人更是搭起五花八门的草台班子,像王朔、刘恒、刘震云等作家的好小说差不多都被拍完,中央戏剧学院的戏文系学生就成了支撑影视剧编剧的生力军,这样阅世不深就凭大量扒好莱坞和日剧韩剧情节整出来的剧集习作,使很多不知深浅的傻冒老板赔了个精光。
    在这个产业链条上最没风险的依次是演员(特指大腕),其次是导演、编剧,如今电视剧不是什么老板都能玩得起的行当,制作费每集动辄四、五十万元,其中大部分是被大腕演员拿走,像陈道明、葛优、张国立等一线明星的戏码是每集十五万,他们领衔的戏很少有赔钱的,由于刘煌和陈道明是麻将桌上的好友,他服每集十二万陈道明也很爽快地应承捧场。
    编剧则是个苦差事,价码依人气而定,高的每集3万,顶到天则是5万,低的刚出道的雏儿只能拿到万儿八千。有些自命清高的文人为挣钱,初下海做编剧时很不适应,因为经常碰到制片人为了省钱要改场景、或者大腕和小情人为了戏份要改剧情的事情,常常自嘲连婊子也不如----至少人家还有选择嫖客的自由。
    由于竞争激烈,题材的选择慢慢成为制片人最为重视的环节,聪明者就网罗一些相关行业的外脑作智囊,判断当下的社会潮流和风向,揣测观众的欣赏习惯及口味变化,剧本策划在行内俨然也成为一种职业。
    眼下,我们正建议刘煌拍一部反腐倡廉剧《深喉》,计划有电视剧“一哥”陈道明出演男主角。他的意思是要我把老傅拉进局来,顺便和中X部的大秘也扯上关系,这样剧本审查和发行时都会方便得多。
    “刘哥又有客人哦”,正商议间,一个女子推门进来。“嗨,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杨哥大驾光临。”我定神一看,见是亿都影视公司的副总柳岚。见我不是外人,柳岚也不客气,一屁股做在刘煌旁边,自己倒满一杯茶咕噜咕噜喝下去。
    “刘哥,上午我去郝总那里一趟,他对我们的《深喉》策划很感兴趣,让我传话说只要您招呼一声,出钱、出人、出场地都没问题。”
    郝大宁也北京影视圈出名的民营公司老板,前不久投资拍摄的《武林歪传》以恶搞的风格走红大江南北。郝是承包经营体育场馆工程起家,后来也经营广告公司、西餐牛排连锁店,旗下还有一个乳胶厂专门生产避孕套。
    为了规避巨额投资可能的风险,圈内的老板开始互相帮衬,俗称“加磅”,比如你主投的戏我投几百万也参上一股,即使赔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好事情呀!刘煌赞许地对柳岚夸了一句,转头冲我说:“这个戏杨尘老弟可要多帮我费费心思哦,明年亿都就靠它打个翻身仗呢,要不你就干脆在我这里上班得啦,柳岚给你安排个房间,每月先拿几千车马费,戏发行得好再拿提成怎样?”
    我知道今年刘煌的一个古装戏因为广电总局不让各电视台在黄金时间播出古装戏的禁令砸在手里,所以准备调集精兵强将弄好《深喉》。
    “煌哥也太看重我啦,我也就是大庙不收小庙不要的行脚和尚,无拘无束惯了。但凡有什么能效力的地方大哥只管吩咐,挂职锻炼的事情是共X党干部的套路,咱老百姓就免了吧。”
    柳岚玲珑剔透,站出来圆场,“杨哥是个不喜欢约束的人,反正你在北京也是单身贵族,就当亿都是你的另外一个家好啦。好多小妹妹都喜欢你这个钻石王老五,把你当作偶像呢。”
    大家哈哈一笑,此话就此打住。
    (12)
    杨泓近来好像有了什么心思,几次见面时都有些神不属舍的样子。大凡女孩子表露这种情状,要么是为情所困,要么是工作上有难题。问她究竟为何也总是搪塞我说,没什么事情,真要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不少还有哥嘛,于是我也懒得再过问。
    这个周末她忽然问我有没有时间陪她到郊外散心,她想去潭柘寺烧香拜佛。我最富有的就是时间,最发愁的就是没有人陪我打发光阴,当然乐于成行。
    她把乌黑的秀发用皮筋简简单单束在脑后,上身着件短袖圆领衫,外面套一件半长灯芯绒夹克,胸部曲线衬托得凹凸有致,水洗白牛仔裤更显得双腿青春修长。
    我们一早就开着车出了城,在西郊的山路上盘旋穿行。接近深秋时节,北京一年中最美的季节啦,山间的黄栌开始呈现迷人的色彩,杨泓看来心情不错,随着汽车CD的音乐节拍轻轻哼唱。
    古寺位于太行山余脉宝珠峰南麓,因庙后有龙潭,庙前有柘树,山名潭柘山,寺名也就名之潭柘寺。潭柘寺是北京最古老的寺庙,比北京城建城还早800年。距今已有1700多年历史,故有“先有潭柘,后有幽州”之说。
    我们施施然步入院中,这里幽静雅致、碧瓦朱栏、流泉淙淙、修竹丛生,颇有些江南园林的意境。一路上杨泓都拉着我的手不放,小鸟依人状,不明白的游客俨然把我们当成一对热恋的情侣。在曲水流觞又名猗轩亭的地方,她还调皮地放了一枚硬币顺水漂下。
    大殿门口的香炉烟雾缭绕,杨泓要我陪她进3柱高香,还一脸虔诚地在蒲团上默默许愿跪拜,看着她的双睫紧闭,朱唇微启神情端庄,一旁的我不觉生发出要护佑这个女孩一生的念头来。
    “哥,你陪我去抽个签吧,希望来个上上签保佑我平安,保佑你艳福无边”这个鬼丫头拉着我到大殿们前,一个老僧坐在案几前正为游客求签解签。当轮到我们是,杨泓拿起签筒摇了几圈,然后捡起地上掉落的那根竹签,蓦地脸色一沉,不曾想到竟是一根下下签。拿到对应的谶语,她的脸色发白,我接过纸片一看,上面写着:
    黄芦岸白萍渡口
    绿堤柳红菱滩头
    虽无吻颈交
    却有忘机友
    狂风骤浪凭空起
    孤舟断辑鹧鸪愁
    “这种江湖之说不行也罢,”我揽着杨泓往后山攀援登高,极力排遣她闷闷不乐的情绪。大殿后面有几株高大的柿子树,秋风扫落黄叶,满枝头挂着红灯笼一般的柿子。“我们来尝尝这难得的古寺秋柿吧。”我活动一下手脚,爬到树杈摘下两个大个柿子递给杨泓。
    可能是吸取天地精华,古寺的柿子仁沁人心脾。杨泓孩子气的贪吃相,吸得满嘴满脸都是汁液,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看着我呵呵乐个不停。我在口袋里摸了半天也没找到纸巾,杨泓看着我的狼狈相,嚷着“哥,别动”,突然抱着我的头在我脸颊上狠狠亲了一下。“这个印戳可是天然的”她冲我扮了个鬼脸。
    夕阳西沉,给古寺的檐顶披上一层金黄。气温有些下降,山间的秋寒袭来使得杨泓打了个冷战。我搂着她坐在石阶上,感受着这寂寥苍茫的天地变化。“要是能呆在这里不回城有多好哦”她仿佛不舍这禅意般的古寺秋色。我随口回答说:“这里有供香客落脚的客房,你要不想回去我们今天就在这千年古寺过一夜吧”。
    杨泓转头看我一眼,眼眸中幽光一闪:“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禅寺的客房是一溜简朴的平房,不过干净舒适。窗外能看见婆娑的竹影间疏朗的星空,偶尔传来几声山野动物的蹊嗦声,更平添几分幽静。我和衣躺在单人床上,杨泓趴在我身旁支着腮帮子,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说:“哥,你是真的想要我么?”
    我伸手抚弄她垂落的长发,眼前这个女孩子的妩媚动人,一度叫我有些痴迷,其中又好像夹杂着兄长对妹妹的爱怜,这种复杂的情感其实我自己也没有认真理清楚。
    杨泓柔顺地把头靠在我胸间,双手玩弄我衬衣上的纽扣:“其实我从心底也喜欢你,喜欢你那种什么都满不在乎,但什么事情有都有自己主意的劲儿。而且,你是真的对女人好。”搂着她娇俏的身躯,一阵女孩的清馨气息传来,令人心猿意马。
    杨泓接着在我怀中呢喃低语:“可是我太在乎,我不希望你只是满足于得到我的身体,我想要的更多……”还没说完,她转身捧着我的脸,用一个深深的吻封住我的嘴唇。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呀,我品啜着她清甜的津液,大脑思绪一片混沌。
    良久,她抬起头来,我惊诧地发现有一行泪珠滚落在我的脸庞上。“哥,其实你从来不缺女人,所以你不太在乎女人的心,你从来没有寻死觅活地爱上一个女孩。我不甘心做你生命中的过客,除非你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否则我就坚决放弃”
    古寺院落传来一声木鱼的敲击声,蓦然使我浑身一惊。炙热的欲念开始消退,眼前的这个女孩让我从另外一个角度审视自己的生活:其实我在这个世界上不过是再平常在普通的一个男人,没有任何事业也没有任何追求,终日无所事事随波逐流,其间上天给予机缘和很多女孩的生命纠葛交织,我从来没有想过对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承担什么义务和责任,我自己都宛如一个飘荡的孤魂,在这个混账的世界上淡然看着那么多生灵互相厮杀争夺,为了权力、金钱和女人猎杀,我无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其实也就没有能力爱与被爱………
    (13)
    我在中粮广场一层的星巴克等沈黎黎,我喜欢这里空气中荡漾的那股咖啡的纯香味道。有三三两两的闲人坐在圆椅上看报、上网、发手机短信或者无所事事地发愣。
    地处东长安街的中粮广场一直是北京时尚的一个标志性地标,商场里集聚着很多奢侈品牌家居店,诸如数万元的一个沙发,十几万元的一张床什么的,很得那些京城财富新贵和演艺界大腕儿的心思。不过一想到西部农民兄弟在地头伺弄一辈子也赶不上一张皮椅子的价值,不觉让我对社会公正有了新的认识。
    北京真是一座神奇的城市哦,且不说并不遥远的六十多年前,这里还是以四合院落为主体,有前清古都遗韵的灰色之都,一夜间从黄土地卷起的红色风暴就扫荡京城,被以农民为主体的解放军占领。然后这支队伍如水银泻地般渗透到这城市的阡陌街巷,“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如今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成为中国工业化时代的见证,而新商业时代的腐殖气息又沁泡着这里的红男绿女。
    从商业意义上讲,风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中粮广场的翼型楼宇尽管不像西侧的恒基中心庞大巍峨,但人气就是兴旺得多。还有一个可能也许是中粮五层坐落的《风尚》杂志社是忽悠(人家自称是引领)中国白领族群消费风气的重镇,旗下林林总总的十多份杂志包罗了时装、汽车、健康、旅游、美食、家居等方方面面。那些精美的明星玉照和美仑美奂的奢华物件无时无刻撩拨着都市新潮男女的心思。
    正胡思乱想间,大大咧咧的黎黎拉开一把圆椅在我的旁边坐下来。欧美的老牌男性杂志《FHN》曲线进中国,和《风尚》合作出版了一份《男人帮》,定期刊载一些清凉美女的裸照,配以调侃俏皮风格的文字,在缺乏正规情色读物的北京得以迅速流行开来,无数艺人、模特和超女想挤上杂志秀一把。黎黎一直希望我能找朋友帮她在《男人帮》拍摄一组专辑,以期提高她在业界的知名度。既然她也不比这杂志上的那些搔首弄姿的美女差,咱就乐得帮她往前推一把。
    我拨了个电话给《男人帮》的主编西玛,几分钟后他就带着手下的主管编辑下来了。西玛精瘦,夹着一副考究的金边眼镜。他的助手则是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留着披肩长发,身穿牛仔夹克,很有那么股子放荡不羁的劲儿,这种男人应该很吸引年轻女孩。果然,我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旁边的黎黎,敏锐地捕捉到她眼眸中亮光一闪。
    “西玛兄的杂志如今成了城中男人的枕边书,老板该给你加薪晋级了吧?”我调侃说,他哈哈一笑,“我们还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怎么比得上杨兄这样的自由身,又不缺钱花又不缺时间陪美女潇洒。”
    我把黎黎介绍给他们,西玛的那个编辑叫汪睿华,负责艺人的时装大片选题策划,他和黎黎商量了具体的拍摄时间和地点,互相留下了联络方式,然后我们客客气气分手告别。等他们一起身,黎黎就高兴地蹦起来在我额头亲了一口。我开玩笑说,“这样子回报太不够意思,我寻思怎么着你也的以身相许什么的哦。”她俏脸一板,笑骂说:“你们男人满脑袋就是床上那些事儿呀。”
    其实我从心底并不太相信一次媒体的曝光就能改变一个女人的命运,像台湾灰姑娘舒淇那样在情色杂志上一脱成名,然后步入影视圈大红大紫的凤毛麟角,更何况那事发生在资本主义极度腐朽文化泛滥的香港,大陆的出版检查制度还是搞悬在媒体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斩断文人和商人们不切实际超越规矩和底线的举动。不过如今的文人和商人合流,在包装炒作艺人方面跟官方巧妙地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用一波又一波的绯闻冲击老百姓的视觉和听觉神经,短时间倒也造出了一批草根明星。
    从中粮广场的旋转门出来时,意外地遇上了一个女孩朝我打招呼,竟然是在北京青年报的李聪。她看了一眼依偎在我身边的黎黎,含笑问:“有空陪女朋友逛街呀?”我随口说了句:“是女朋友之一噢”。结果黎黎顺手在我臂上狠狠掐了一下。李聪忍住笑,说还有事情找我请教,改天有空再约时间吧。我满口答应,和她挥手作别。
    黎黎佯装生气地样子,噘着小嘴在我耳垂上咬了一口,“你这个流氓,是不是见着漂亮姑娘就动心思想弄到手呀”,我痛得呲牙咧嘴地回敬她,“有你这个母夜叉在,今天不敢再作她想,专门心思当你的三陪好啦”。
    美女、美食和美酒是男人的三大杀手。有美女相伴,我寻思得找一个独特的地儿与黎黎同享美食美酒。北京是个挥金如土的皇家之城,川、湘、粤、鲁、淮扬、沪、闽等各色菜系均在这里比拼内力,花样翻新陈出不穷。有一段时间麻辣小龙虾由东直门簋街开始风靡全城,不久香辣蟹横扫食界,再后来麻辣福寿螺流行,竟然还引发了广州管圆线虫病的感染发作,令人闻之色变。
    猛然想起了个值得一去的餐馆,“黎黎,咱们俩去吃私家菜吧?”“好呀,是不是那个什么厉家菜呢?”我摇头不以为然“厉家菜有些装神弄鬼的,搞什么提前一周预定,还有什么给你上什么就得吃什么,还他妈忒贵,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伺候谁。我带你去个新鲜地儿。”
    北京的私家菜是藏在自家宅院的经典,其身世或扑朔迷离,或以达官显贵为特性。大多躲在隐蔽、私密的腹地,藏于胡同里的四合院、僻静的公园、水榭的楼阁等不经意处。我把车开到东三环长虹桥附近的一个家属大院,找个道边空位停好,拉着黎黎走进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门脸:酷虾逸族。
    “Hello!”随着一个清脆稚嫩声音,一个瘦高个女孩迎上来招呼我们,她松松垮垮地穿着休闲套装,带着一身如猫般淡淡的慵懒气息,这便是店主丫头,一个曾经做过广告、媒体、模特经纪人,在北京飘荡多年的湘妹子。
    丫头眼毒,一眼就猜出黎黎是模特,俩人不一会儿就像姐妹一样聊得特熟。“嗨,你们俩那么亲热,搞得我倒像一个陪客哦。”丫头呵呵一乐,“你今天就只顾照顾自己的味觉好了,秀色让给我专赏罢”
    我喜欢这样聪明而又飘逸的女孩:喜欢无拘无束没有人管,喜欢四处漂泊旅行。上次来吃饭和她聊起当“老板娘”的初衷,她说还因为自己好吃,她小心翼翼地攒钱,攒到可以给自己开一家小店的时候,终于跳出来把钱全铺进了这间前前后后只有100多平米的小锅炉房。当时连房东都惊了:你疯了吧,谁会来这个七拐八拐的地方吃饭啊!没想到两三个月之后小店的生意就开始火暴了,前前后后的七、八张桌子挤得全是人,“酷虾逸族”晃晃悠悠中还在网上北京好吃的地点大全中排名第四。用她的话说,是终于找到了一种“漂浮下的平衡”。
    “味蕾和味蕾之间永远存在着沟通”,丫头的这句话迅速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颇有些凭籍一首“别看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就能找到无产者兄弟的意味。
    “今天我下厨,给你们尝一尝我的独门绝技”,丫头转身进了厨房,清手为我们操练了一道名为“类似渔”的菜肴。
    “这道菜名太有文化,弄得我都不敢下筷子哟,”丫头笑颜如花:“这可是我的代表作呢,渔,或捞或钓或网或捉,是为取鱼也;人生本单纯,是为饱暖为淫逸为追求,总之类似渔;一生之中都在不知所为地找、觅,但求每日新鲜,类似渔的快感,收获的幸福。”
    黎黎一脸羡慕,悄声对我说,“这个女孩真的好了不起哟。”我明白她是佩服丫头这样完全凭着自己的能力支配自己生活的状态。但是造物弄人,不是谁都能够到达这样自由的境界,我笑了一笑,没再说什么。
    如今,因为拆迁,丫头又在团结湖附近开了一家“类似渔”的私家厨房,依旧食客如云,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14)
    长安俱乐部是京城最有名的富豪会所,地处正义路和东长安街的交汇处,投资人是在富人圈颇得人缘,可能是她多年在北京和香港两地游走,既了解内地政、商人士的隐蔽欲求,又懂得国际化富人俱乐部的管理规则,这里一直是相当活跃的社交场所。
    我到达的时候地面车位已经停满,管理人员引导我将车开到车库前,电梯门缓缓打开,轿厢刚好容纳一辆车的长度。到达地下车库,我看见庄姐的白色奥迪A6早已停好。乘内部电梯来到六层,穿过明清风格的格栅和屏风,领班小姐带我来到包房,扫了一眼,餐桌前已经围坐六、七个人,大多见过面。有民营汽车公司的董事长应老板、庄姐及其助手齐龙、北京青年报的黄主任,还有他的手下靓妞李聪。坐在中央的是位和蔼可亲、似曾相识的长者,我正捉摸是谁的时候,庄姐主动给我做起介绍来,“小杨,黎老也没认出来么?”
    哦,我恍然大悟,这部就是名噪华夏的学者家黎一林嘛,最早鼓吹企业股份制改造和开放证券市场,媒体上隔三岔五就会露个脸儿的明星经济学家哦。我暗自揣度这桌宴席的目的所在,黎老左边是应老板,右首是庄姐,那么应该是庄姐介绍黎老给应老板,做东的自然有求于主宾,商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嘛。
    “黎老,应总的企业规模做到了年销售额二十多个亿,他们的摩托车销量在重庆数一数二,在全国也名列前茅。如今开始进军汽车市场,是民营汽车企业的新生力量。”庄姐在黎老面前力捧应总。应老板借机一脸虔诚地向黎老进酒,“我们民营企业在制造业还能呼风唤雨,但涉及到资本和金融方面的还是草根本色,还得像您老这样的行家多多指点和提携啊。”
    “民营经济不得了哦,政治局请我讲课时我就常常说,民营经济是目前中国最活跃最有希望的经济力量,不仅为我国的GDP做出了伟大的贡献,同时也解决了几千万人的就业问题,政府应该大力支持哦。”黎老抿了一口茶,看一眼洗耳恭听的在座各位,谈兴大发:“有人借口民营经济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特殊运作方式,想算历史旧账,要清查所谓民营企业家的历史原罪,我看这是想推倒改革开放的历史成就,完全不懂经济规律的愚蠢行为嘛”。
    一番高论赢得大家的颔首认同,应老板更是激动得太阳穴上的血管都暴起,“黎老您算是我们民营企业家的知心人哦,来,我代表中国的民企同胞敬酒,感谢您的理解和在理论上的支持。”
    我在心里暗自偷笑,这个应老板的发迹是从买了一架日本的“本田”摩托车开始,他把它拆了研究其构造,然后中国注册了一个近似的“木田”商标,用廉价的国产配件组装成型,以低价倾销到庞大的二线城市和农村市场取得成功。最近,本田公司正提前诉讼状告他侵犯知识产权。不过小日本当年也是靠偷学欧美的制造设计技术最后予以超越,现在在中国陷于我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也是一报还一报。
    身姿袅娜的旗袍小姐开始陆续上菜,鲍汁扒鹿筋、金箔佛跳墙、兰花驼掌这些极显奢华尊荣的菜品,看来为这顿筵席应老板本钱下的不小。
    “黎老,我们为了响应中央倡导的自主创新号召,准备在年底召集一个中国自主创新成果汇展,特别希望您能出任我们的顾问,”酒过三巡,庄姐开始把话头往正题上引。
    “好创意,我支持,我一定支持。”黎老的表态激起了大家的情绪,齐龙赶紧带头鼓起掌来,其他人也装模作样地跟着鼓噪。他妈的装孙子,我暗自骂着小子无聊肉麻,没想到庄姐把话题又扯到我身上来了,“这是我们小杨的策划,黎老,现在英雄出少年,他们对社会潮流脉搏的洞察把握很敏锐哦”。
    “后生可畏呀,长江后浪推前浪,今后的经济大舞台就靠你们来支撑哦”黎老的面色已经开始泛红,我只好假模假式站起来敬上一杯酒。坐下来时不小心碰掉了筷子,我俯身去捡时,却意外地发现餐桌下黄主任的脚正往旁边靓女李聪的丝袜玉腿上靠,这可怜的姑娘一个劲儿往边上挪着……靠,如今兔子专吃窝边草呀!我直起腰,趁黄主任不注意,偷偷向李聪做了个V的手势,她的脸腾地飞红一片。
    黎一林还在侃侃而谈,我从心底瞧不起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你得知道中国的所谓的知名经济学家其实很大程度上是政界、商界和媒体合谋包装出来的,每一股经济势力在学界都有寻租的利益代言人,他们的屁股永远坐在利益的板凳上,所以当他们鼓吹政府要干预证券市场时,你就知道国企要从股市圈钱解困了;当他们嚷嚷要建立企业管理层激励机制,搞什么股份制改造、什么MBO、什么国退民进时,你就知道有财主要对国有资产下手啦。黎老的儿子是深圳证券市场上的风云人物,每次股票市场云波诡谲的变幻中他都联合庄家一起大捞一票。
    “黎老,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为了借助海外资本扩充融资渠道,我们木田企业集团计划明年在香港主板上市,希望延请您做我们上市公司的董事,”应老板一脸诚恳地说。我终于明白这顿代价不菲的局饭对应氏却意义重大,以黎在海内外的盛名,加上中南海首席经济政策顾问之一的头衔,如果拉他进入木田集团的董事会,其股本价值会有相当大的提升空间,这倒令我对应老板的商业智慧另眼相看。
    “哦,这个事情往后再议,常常有很多这样那样的企业找我兼任顾问哦董事哦,我嘛原则上都不答应的,这些企业也都前景不错的,不过学者还是以治学为本,人的精力有限么。”看着应老板有些着急,惯见风浪的庄姐忙站出来,“应总,我看这样,今天是初步接触,改天我陪您专门到黎老府上拜访,您准备好相关的资料。”
    姜还是老的辣,心思缜密的庄大姐到底是摸透了这些混迹江湖的老狐狸的脉,我也起身配合,似笑非笑地站起来举杯说,“黎老的公子可是资本市场的操盘高手,应董事长不妨先向他讨教讨教呢!”
    饭局终了时,李聪在临出门时问,“杨老师是往东边走吗,我正想到国贸买点东西,方便的话我搭一下便车哦?”我会意地一笑,“甘当美女的专职司机,黄主任那我就横刀夺爱喽”看着他讪讪的表情,我心下顿时生发出一把恶作剧般的快感。
    坐在车里,我转头笑嘻嘻地看着这个留着齐耳短发,似乎还未褪去校园美女稚气的姑娘,“你就不怕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吗?”她也一乐,露出洁白的贝齿,“打狼的方法我也学过几招,不过你这人我看嘛,不过是披着狼皮的羊,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我的姑奶奶,你给我上了一课呀,现在的女孩可不能小觑”李聪呵呵笑了,然后正眼看着我,“你说酒桌上黎老是什么意思呀?我看你不怀好意的样子,就想里面一定有文章呢?”
    这丫头心思灵巧,如果历练两年,今后也应该是场面上的一个好手。“你知道黎老会对送上来的肥肉不动心么,他是嫌诱饵太小不值当咬,当个董事或是独立董事一年也才拿个三、五十万,如果整个包装上市的事情能让他公子拿下或者参乎进去,那就得以百万为计算单位了。”
    “天呐,没想到他们挣钱这么容易,”看见她睁圆了眼睛,我嘿嘿冷笑着再次点拨她,“下次应老板到黎府去拜访才是真正的讨价还价,到时候才有好戏看呢,只可惜你我都不在场噢。”
    车至大北窑,我问李聪是不是真的要去国贸商城,她坦言不过是为了回避黄主任的借口,果真如我所料。我瞅她一眼,问道:“那往下是去我那里还是你哪里呢?”她嘻嘻笑答“如果不麻烦的话,还是送我回家吧,我在北大光华管理学院在读MBA,和师姐在中关村合租的一套房,她可是个美女噢,有兴趣的话我介绍你认识?”
    “别拿对付你们领导的那套忽悠我,我就对你这样的校园青葱美女感兴趣,想看看你们跳到名利场以后怎么适应狮、虎、狼群的猎杀。”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反应敏捷,反唇相讥说,“只要不落到狗嘴里,怎么着都不算太差的结局罢。”
    我盯着她藏青色制服套装的领口往下看,挺拔的胸部曲线颇为诱人,白皙的颈上戴着一条精致的玉观音项链。她下意思地拉了拉领口,遮蔽若隐若现的乳沟,一时娇羞无比,“看什么看,你还真是属狼的呀。”
    (15)
    老傅从广州来个电话,说是有个台湾籍的老板今天从美国飞到北京,需要我出马迎接一下,然后梁总会带我们去中关村的一家网络公司参观。他晚上的班机也会赶过来和我们会合。老傅做事情常常云里雾里的,我已经见怪不怪,便一口应承下来。
    首都国际机场旅客到达大厅里人流如织。我举着“童正戎”三个字的大牌子傻呵呵地守在出站口,不时有人看看我的牌子又打量我几眼,弄得我莫名其妙。“嘿,哥们,你是哪家公司的哦?”终于旁边一个家伙忍不住开腔问我。怎么啦?又不是接陈水扁,有什么好奇。那个家伙更加惊奇,说你难道不知道童正戎在IT界和VC界的影响力,那可是多少创业公司想认识的主儿呀。聊了会儿我才知道,我要接的童正戎做过新浪的董事,而且为新浪在纳斯达克上市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是海外华人中最有势力的风险投资家之一。
    我除了上网看新闻、发邮件、聊天泡妞和打游戏之外,和IT界很少有别的联系。没想到老傅的手真他妈的长,又伸进了当今中国经济最活跃的领域,看来商人就得是智商高的人哦。
    童正戎中等身材,方面阔耳,一脸富态像。我们在机场高速进城的路上,看着路旁一个个巨大的广告牌,几乎全是能源、家电和IT行业的品牌,“这儿的广告位应该是北京的户外媒介最贵的吧?”他问道。我说自然是,没有关系拿不到,梁总的广告公司在这里有2块牌子,每块牌子一年私底下给人的好处就是五、六十万元,可见一斑呀。
    “我上次陪太太到大陆旅游,在北京住的酒店旁边的良子足道保健中心按摩,后来到新疆乌鲁木齐,住的酒店楼下还是良子足道保健中心,按摩时一打听,他们在全中国有二千多家连锁店,真正是不得了哦,小小的洗脚屋在中国就能弄成这么大的产业,”童正戎感叹说。“你们台湾的KTV店钱柜,如今也在大陆遍地开花呀,我看再往下整,咱们也弄个麻将屋全国连锁一下哈,您老人家疯投一把,我们也整到纽约上市,招股书上说我们服务的客户是13亿中国人,那股票还不得给美国人抢疯了去啦!”我的玩笑还没说完,他就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拍拍我的肩连声说,“小杨有意思,小杨有意思哦。”
    到达中关村理想国际大厦时,梁总已经和一干人等在写字楼里等待多时。宾主一通介绍,我才明白那个三十五、六岁、西装革履的网络公司周钒总经理是今天的正角儿。周帆是当今某赫赫有名的国资商业银行行长的侄子,从美国斯坦福大学毕业后回国,拉着一帮海龟派玩起了网络和通讯服务,烧钱如流水,都快撑不下去了,这才到处找关系融资。梁总是周钒的连襟,于是通过老傅把童正戎这尊财神请到了京城来。
    在周钒和他的团队介绍自己是怎么样成为中国网通的在线SP服务商,又开始进军中国移动的彩信、彩铃服务领域的当口,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原来是黎黎发的短信,她下午要去拍《男人装》的写真,问我能不能陪她一起去摄影棚。我回复说:《男人装》再流氓你也得穿上一丝遮羞布,你还是光屁股的样子更吸引我。她直接回电话过来兴师问罪,我只好跑到走廊里轻声细语跟她说正在谈事情,要是这边结束得早的话一定赶过去陪她。
    回到会议室,听见童正戎正在发问:“我听说当局正在清理SP的违规服务,以前最赚钱的业务部分可能得缩水,你们准备怎么应对呢?”看来这个家伙对国内IT业界的动向了与指掌。由于竞争白热化,几乎所有的SP服务商都使出色情短信和捆绑陷阱的手段瞒骗用户,连几大门户网站上也充斥着裸女的图片和视频,终于惹得有政协委员上提案,信息产业部发文件要重新清理SP服务商队伍。
    “我们计划全力进军音乐移动下载业务,上个月我们和国内几家最有名的原创彩铃制作工作室达成了合作协议,最近正跟几家唱片公司和独立乐队接触洽商合作事宜。目前找我们主动联系的VC也有好几家,比如IDG、软银,可以说只要资金支持到位,我们一定会成为国内手机移动增值服务领域的NO1”,周钒开始忽悠起来,他手下的那帮子海龟也一个劲儿颔首赞同。
    “那你们凭什么跟盗版音乐下载网站拚杀呀?中国人是最喜欢检便宜的,不咬钱的还玩不过来,你收费人家还不跟你急眼呀”,我忍不住站出来将他一军,同时看见童正戎投过来赞许的眼光。
    “说实话,这也是我们目前面临的最大瓶颈。不过我们相信随着奥运会的临近,政府为了国家形象和国际影响,也会进一步加大打击盗版和保护知识产权的力度。”周钒看我一眼回答说。
    如今中国的所谓“新经济”不过是美国“新经济”的翻版,严重缺乏原创能力的国人发现COPY人家的模式既省钱又省时还省力,于是“亚马孙”成就了“当当”,“e-bay”成就了“易趣”,搬起指头一数,婚恋红娘、视频分享、博客播客等等领域大大小小的中国网站,哪一个找不出美国老爹的影子?不过国人善内战,同质化网站之间的混战倒也产生了一批所谓的“新经济”领袖和江湖好汉,这情形颇有些像乱世间军阀群起,各立山头然后互相蚕食,最后尸骸遍地,城中方竖起一统天下的大王旗。
    只是不少外资携重金在中国寻觅目标,酣战的对象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也许是最终修成正果者是在海外上市圈钱,所以政府也乐得放松管制,任这些风险投资家们在中国尽情风光,但如果这些家伙卷入房地产、能源这些关乎经济命脉和百姓生计的产业,政府就会挥起大棒强力制止。
    ?从理想国际大厦出来时,梁总说晚饭由他做东给童总洗尘,他问童总日餐如何,东方君悦的“东方亮”感觉不错,这家伙以为台湾人都李登辉似的都亲日,果然童不置可否。接着问我建国门附近有什么特色餐厅,我说就去东四附近的新红资中餐好了,然后掏出手机拨通餐厅老板电话预定了晚宴包间,梁总说到时他先去机场接上老傅再和我们会合。
    在送童正戎去他下榻的国际俱乐部饭店的路上,他问我怎么看周钒公司的前景,我略一思酌,反问道:“也许他的公司最终的前景对您并不是那么重要吧?”他“哦”了一声,转过头专注地看着我,“那你说什么最重要呢?”“当然是某一时期的投资价值,你也不可能永远投资这家公司,只要顺利地把它弄上市部不就得啦,”我回答。他不动声色地追问说:“你不是说盗版会是他们的致命点吗?”我淡然一笑,“这个问题您就不必操心了,周钒他们自己也盗版。现在中国的互联网公司有谁不盗版?何况周还有后台。”
    这时候忽然想起把黎黎给忘了,忙拨号过去,她却说,“早知道杨哥你总是忙得顾不上去我,这么晚终于想起我来。今晚就不劳你辛苦了,我这里有大帅哥陪着呢。”她大爷的,这个小婊子一定是跟《男人帮》那个小白脸勾搭上了。我恨恨地掐了电话。
    傍晚时分我们到达餐馆的时候老傅来电话说已经下机场高速正往这里赶,于是我就和餐馆老板陪着童正戎参观了地下防空洞改造的酒窖,然后坐在贵宾间闲聊。房间中间摆放着一个旧沙发,我告诉童正戎这个沙发来头大,是当年林副主席的沙发呢,童半信半疑地坐了上去,还装模作样地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这时一个身穿八路军装的女服务员在旁边掏出一支手枪,“啪”的一声,把他吓了一跳,原来人家是用打火机给他点烟来着。
    谈笑间老傅他们已经赶到,在我们一边品尝慈禧太后烧饼、宫廷灯笼虾、宫廷凤鸭、四季汤、太极图这些菜品的时候,老傅一边向童正戎全盘端出自己的打算:由他和童正戎出面组合投资1500万美元给周钒,分2-3期支付,同时把其广告传播业务打包全部交给梁总的广告公司,启动立体推广攻势,迅速超越其他同类网络公司建立知名度,3年时间完成纳斯达克的上市计划。
    童正戎没有异议,只是问我有无可能在重组周钒公司的时候出马担任个角色,我推辞说自己跟那帮海龟可能混不到一起,老傅哈哈大笑,说道“你要能跟他们穿一条裤子咱们还不敢请你这尊神了呢,你也不必参与日常运营,就帮我们在董事会里占个位,需要时有投个票表个决就成了。”
    酒足饭饱,老傅问梁总可以配童老板去北京什么地儿消遣一下,梁总胖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反问说这得要看童老板的口味了,是喜欢唱歌呢还是喜欢按摩。要是唱歌的话就去天上人间,要是洗浴按摩的话东方明珠和佰金翰都可以。
    我说天上人间就免了吧,不过是小姐个高盘儿亮些,号称模特和大学生的,其实也就是鱼目混珠,而且自打星辉系接盘吴胖子的星光卫视,被弄得资金链紧张,从上市公司和银行套钱的行为也被当局开始警惕,目前人气很是式微。老傅也说都是自己人,就不要玩什么虚的啦。于是梁总便把我们带到城南一家他新踩的点儿体验新鲜感觉。
    从外表看,这家坐落在大厦地下的夜总会跟其他歌坛没什么大区别,无非金碧辉煌的程度有大有小而已。当我们一行在包厢坐定,妈咪便带着旗下一溜小姐进来站成一排,每人选中意的留下一个。论到我挑时,我对妈咪说都是美女哦,就委托你随便推荐一个吧。妈咪说既然大哥这么给面子我就给你留下个极品,说罢就点了一个旗袍靓女,这个姑娘袅袅婷婷走过来坐在我身边,我一打量,小脸蛋儿精巧可人,但也未见有倾国倾城之姿。妈咪见状说大哥不要看走眼哦,顺手拉着姑娘站起来,让她把旗袍褪下,原来还是真空上阵。
    “哥,你看她的眼窝深凹的人,中医说肝经,上通于目、下连于阴器,这个妹妹眼眉之间的山根部位低凹,这是人体中督脉循行之处,它与任脉经的会阴穴正好遥遥相对,表示性欲比较强烈。女人以血为本,而血藏于肝、开窍于目,因此从女人眼睛的滋润程度,还可以了解女性体内动情激素(雌激素)的变动情况,你再看这个妹妹的眼睛水汪汪,表示体内雌激素水平就越高,男人一施爱抚她下面就立刻会有反应。”
    我们闻所未闻,大家都开始洗耳恭听这个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妈咪普及生理卫生知识。她见状,淡然一笑,“你再看她的臀部丰满上翘,说明她性欲旺盛,其实这是和运动分不开的,臀部是做爱时最重要的运动部位,运动得多,自然形状就好。这一点,男人也同样适合,由于男性臀部脂肪少于女性,所以一个男性爱高手的臀部应该是有肌肉而坚挺”说罢她打量我一眼,笑意盈盈地说:“我看哥就是个中高手哦。”满场顿时笑翻天来。
    童正戎听得一脸心醉神迷的样子,“妈咪,那你看看我旁边这位小姐有什么厉害之处没有?”“几位仔细看看这个美女长得象谁哦?”妈咪顺手拉起姑娘转个圈儿让大家看。这个圆圆脸蛋的丫头跟嫁给珠宝商人的那个电视台知名主持人的确很像。
    “看来我不说大家也都知道,那么我们看看她的面相:面如满月,鼻梁较高,又是个薄嘴唇,所以这样的女子既非旺夫相亦非克夫相,算是个中庸的女子,咱们不走极端,一碗水端平。脸形偏圆的人,好处是感情丰富、注重细节,会积极诱导你进入状态,然后彼此享受乐趣。”
    梁总胖脸上挤出的笑使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你对女人了解那么深刻,对男人应该更是研究得门儿清吧?”妈咪装模作眼端详他一会儿,正色道:“俗话说男人鼻大胯下物亦大。根据面相学来说,鼻子长得也有点类似男生的弟弟,因而产生这种联想。大哥您应该很伟大噢”,还没等梁总得意劲儿表露,妈咪接着说“只可惜大哥眼袋松弛、下垂、气色秽暗,眼袋的部分反映人的心肾器官,如果大哥不再减肥,还常常熬夜就会久而不坚,用我们的话说就是胖子一二三,翻身就埋单哦,”话音未落,包厢里霎那间笑得人仰马翻。
    (16)
    这些日子跟着老傅、曹正戎一起混在中关村,白天和周钒他们一起反复推敲投资的细节事宜,晚上夜夜笙歌寻芳作乐。偶尔开车经过三里河大街,路旁发黄的银杏树叶不断飘飞到前风挡玻璃上,心下蓦然一动:好久没和杨泓联系了,也不知她眼下如何呢,过去看看再说吧。
    到了金色阳光假日的售楼处,却不见杨泓的影子,她的那伙美女同事告诉我前两天杨泓陪客户去现场看房被凉风吹感冒了,在家养病没来上班。我以前要送杨泓回家总被她拒绝,这回得趁机一探香闺啦,于是便找那个女孩详细问清了她住的地址,顺路买了一束玫瑰、百合鲜花直奔通州。
    通州是距离北京市中心最近的一个郊县,由于地铁连接城区交通相对方便,且房价比城区便宜许多,所以这里的新兴小区不断落成,聚集了许多工作几年刚成家的年轻白领男女和刚走进社会还没有多少积蓄的租房住户。
    杨泓住的地方在一个半新半旧的家属大院的顶层,这种七层楼高的房子一般都没有电梯,而且楼梯仄小光线昏暗。当杨泓打开房门一见是我,略显苍白的脸庞上先是万分惊诧然后绽放出喜悦的神色来,“哥,你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呀?”
    看见她就穿着单薄蝉翼般的睡衣,胸部挺拔曲线妖娆,楚楚动人的样子,我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嘴里不停地责怪她生病了也不告诉我。她挣扎了一下便乖乖地任我把她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哥,我好喜欢你带鲜花给我呀。厨房里有个空花瓶,你接些水来帮我插上放在床头吧。”我一边按她的吩咐到厨房找花瓶,一边打量她的住所。这是那种老式的一居室套间,客厅只有几平米大小宛如一个过道,卧室有十来个平方,白粉墙面上挂着一幅杨泓的黑白艺术照,微微侧面但清晰的脸部轮廓,一双幽黑如深潭的眼眸让人心动。房间虽小却被布置得整洁干净,空气中仿佛含着一股青春女孩特有的清香气息。
    我摆放好花瓶,给杨泓倒了杯热水冲板蓝根服剂,然后紧挨着她在床沿坐下,伸手抚摸她的额头问她是不是还难受,她紧紧握住我的手压在脸庞上不放,柔声低语:“嗯,好多了,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呆在这个囚室里好难受,就像全世界都把我遗忘了……”看见一丝泪光从她眼角溢出,我忍不住俯身下去吻着她的眼睛,她也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我的身体,苍白的面容渐渐泛起红晕来。
    当我寻找她柔嫩的嘴唇,却被她扭来扭去予以躲避,“哥,我不要把感冒再传染给你了。”我便搂着她娇柔的身躯斜倚在床头,腾出一只手搂在她胸前,隔着薄纱抚弄那凸起的乳头。杨泓双手赶紧把我的手拉住不让肆意妄为,噘着嘴在我耳边轻羞涩地说“不行,哥,人家来麻烦了哩。”
    这个我所喜欢的女孩,却总是在关键时候不能得手,弄得我有些啼笑皆非。杨泓见状眼波流转,像是下定主意后把嘴凑近我说“你要是实在忍不住,我用手帮你解决可好?”一语未终,后面的声音如蚊蚁细不能闻。
    事有凑巧,正在这当口我得手机响了,原来是黎黎打过来的,问我晚上有空没有方便得话跟她见个面,新一期刊有她写真的《男人装》出版上摊了,她想找我一起庆贺一下。大概是听到对方的性别,杨泓用手指头捅捅我的腰,一脸古怪的笑意。我随便应付黎黎说现在有事情脱不开身,等有空再约她好啦。
    “看来我们售楼处的那帮女孩说得真对呀,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应该解释为:男人的一半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剩下一半是各式各样的女人。”杨泓竟然调侃其我来,我也顺水推舟打哈哈说,“你没听说一个女人爱你,你是男人;两个女人爱你,你是情人;三个女人爱你,你是情圣;四个女人爱你,你是情人加人民币;一千个女人爱你,你是英雄;一亿个女人爱你,你是妇女用品么?”
    杨泓突然伸出手在我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下,一脸似笑非笑样子看着我,“那你算是情人还是妇女用品呢?”
    我也嬉皮笑脸地回答说,“人不玩我,我不玩人;人若玩我,我必玩人,我就是一个都市游戏玩主而已。”如今的世道,玩家就像我怀里的这个女孩所患的流感一样在都市蔓延,那些高楼大厦、胡同巷道中有多少破碎的婚姻和肢解的家庭,从写字楼到饭局到夜总会,多少苟合情事在不间断地上演,还有谁会相信脱离房本、存折的爱情?更何况在报刊和网络上公开征婚的MM把性能力也列为考核标准,昭示着一个男女平等、互相消费时代的来临。
    (17)
    北京存在一个巨大的气场,这一点每当空气浮尘密度增大,天空仿佛被一口大锅倒扣,让人透不过气来时感受更深。气象部门的解释是由于全球气候变暖加上工业污染和汽车废气排放所致,不过如果把视野拉低聚焦在人群聚落上,你就会发现在不同的区域,这个气场却是另一种现实存在。
    这个古都的中心地带是明清两代的宫廷所在,曾经上演过无数帝王的宫廷阴谋、政变和杀戮,当你置身巍峨的宫墙的阴影之下,那股千年陈腐的阴霾气场会使人鼻孔里的呼吸也变得沉重;
    天安门广场一带空旷寂寥,但历史上却有数次人群的聚集使得这里一度形成世界上最为庞大的气阵,1949年10月1日的那次人群聚合已经深深烙印在几代中国人的心灵深处,还有1976年的红海洋,1999年10月1日的世纪大阅兵,以及1989年6月前后的剧烈动荡风潮。那种人头后攒动万众同气得的盛况,只有穆斯林聚集在麦加清真寺朝觐时的景观可堪比美。可是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到如今空余一片神鸦社鼓。如今黄昏时你沿着长安街两侧望去,只见路边的树杈枝丫间一群群黑压压的乌鸦盘旋不去,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从某种意义上讲,当代政权的活动舞台已经不在北京的地理中心位置,像中南海更像一个阒寂的皇家公园,人民大会堂则是礼宾场馆。现代政治活动的中心似乎已经落座在媒体尤其是电视媒体中,每天坚持收看《新闻联播》的观众对此必定深有体会。节目前5分钟可以说是常委们的电视播客秀专场,庞大的清帝国靠马匹驿站快递统辖疆域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传播技术的革命有效地改变了政治生态,政治动物们经常靠分析电视中大人物出现的次序和频率判断其地位的变化,草民们则靠历史快餐电视剧打发无聊的人生。早晚终有一天,这个活动中心会转移到你我眼下正面对电脑和网络上。
    有趣的是大会堂西侧国家歌剧院已经封顶,不多久后这个蛋壳里坐满万人,大家息息相通会形成多大的一个气泡呀,我暗自揣摩可能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弄这么硕大的后现代鸡蛋的主要目的是从风水上破掉附近千年封建旧朝的戾气,就像贝聿铭设计了香港中国银行大厦宛如一柄带有三角形尖刃的寒光四射的尖刀,将宇宙对其尖锐犄角的怒气向其周边发泄,以至于其周边建筑纷纷还以颜色。有的在中银大厦方向安装反光镜,意图把不吉利的刀光挡回去;汇丰银行在其大厦楼顶架了几门水泥大炮,来应付中银大厦的“挑衅”;还有港督府,以种植柳树来抵挡中银大厦挥舞的大刀,努力化解来自中银大厦的“煞气”,就连李嘉诚的长江大厦,在设计上也的听风水大师的意见,菱角位全被削平,方形建筑最后变成八角形,为了避免跟中银大厦硬撼。
    从建国门往东,是随着改革开放逐渐兴盛起来的一片商业新区,由于最早的使馆区坐落在日坛公园、光华路一带,较早来中国做生意的外国商人多在其周围落脚,建国饭店、华侨村、贵友商场、赛特商城和国贸中心陆续落成。头脑精明政府官员师从欧美大都会打出CBD(中央商务区)的概念,吸引跨国企业纷纷入住,也引得房价一路高歌猛涨。如今你走进这里的高楼大厦,出入皆是衣冠楚楚的绅士淑女,其间夹杂着秀水市场拎着大包小包赶集的俄罗斯和东欧倒爷,弥漫着的是浓重的商业氛围。
    CBD就是钱聚合的气场,坐在建外SOHO写字楼的会议室,看着不远处银泰中心、中国大饭店和招商局大楼在浓雾般的尘埃中影影绰绰,如同一个个巨大的怪兽,我心里默默地想。
    周钒那边的协议还没签,老傅和曹正戎又瞄上了这家做网络婚恋交友的公司。不过同时脚踩几只船对于风险投资商来说是家常便饭,就像男人混在女人堆里抡谁都想调一把情。这家名为爱情格子网的公司的规模不大,也就不到二百平米的空间,不过二、三十个员工的样子,CEO罗瑾熙是个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女MBA。
    “在所有希望寻找伴侣的单身人士中,有57%的人会尝试交友网站,这些人中大约有一半以上真得和交友网站上认识的人约会……”罗瑾熙指着投影仪影射出来的PPT文件侃侃而谈。她的公司商业模式极为简单:在网站上出售爱情格子,每个20元人民币,目前已经有近30万注册用户,在全国各地的婚恋交友网站大量涌现的背景下,她们急需风险投资支撑以增加市场推广力度和扩大运营规模。
    “就在我们公司周围5公里的范围,是CBD的核心区域,这里的大小单身白领就超过10万人。”这个三十七、八岁的女人把手冲着外面挥了一圈,仿佛要把她臆想中的用户一网打尽。
    罗瑾熙的要价不高,首期融资150万美元换取20%的股权。老傅和曹正戎交换一个眼色,转头问道:“你们除了资金需求外,认为自己最薄弱的环节还有什么?”
    “我们团队的结构以女性为主,学历和文化素养偏高,但商业经验不足,表现在品牌策划和传播方面太弱,所以公司的知名度一直不很高。”
    这个女人不简单,能够把自己的短板毫不掩饰的袒露。刚才听她们自我描述公司历程时我就发现这个缺陷,网络公司本质上也是媒体,媒体如果没有事件依托就难以火爆,就像CNN依靠海湾战争、半岛电视台依靠美伊战争、凤凰卫视依靠“911”、博客依靠木子美、第一财经依靠富士康官司,统统赚足了眼球关注。
    “这个问题好解决,你们把木子美呀,芙蓉姐姐呀,天仙妹妹呀,陆风哥哥呀这些网络红人都请来向大众征婚,在首页给他们狂SHOW,如果想高雅一些就请徐静蕾呀李湘呀什么的,如果嫌成本高,就罗总自己出马也行,美国哈佛工商管理硕士、财富智慧美女征求中国品位男士,这个擂台设起来会万众瞩目,媒体不要钱也会大肆炒作。”我信口开河胡诌一气,罗瑾熙及其手下一干高学历干将不仅闻之一愣。
    这是一个越来越现实同时也越来越八卦的社会,玩高雅和装深沉已经没有市场。有一个ID是“北京女孩”曾经上传自拍征婚视频并配音说“我想送给那些没有房没有车还腆着脸追我的男人一句话,滚!没事别来找我斗闷子。”多么掷地有声的女性宣言哦,这应当当成我们男人的醒世恒言,兄弟们扔掉幻想迎接挑战吧。
    老傅哈哈大笑,这个江湖老油条也不喜欢严肃庄重的氛围,嘻嘻哈哈中把事儿给办了是我们共同的兴趣爱好。
    临出门告别时,老傅说陈公子的影视公司正好也搬到建外SOHO来了,不妨顺路去拜拜山门,我们便坐电梯来到顶层。
    (18)
    一个身穿中式夹袄的丫头领着我们一行,穿过宽敞舒适的过厅来到面南的会客室,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前阔叶热带植物青翠欲滴。几面墙上贴着影视剧的巨幅海报,仔细一看,无论现代还是古装戏里面都有共同的女主角许静纬。
    那个前台丫头给通报主人后示意我们直接上楼,我们跟着她来到这个跃层空间的二层。和楼下简洁明快的风格迥然相异,这边厢是一派古雅的做派:墙面上挂着的是裱贴的水墨画,让我惊异的是几乎全是明清以前的名家墨迹,八大山人的《溪山策杖图》和《枯柳双禽》赫然列于其间。俗语有道:树小墙新画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调侃的是明清时期京城新晋的官宦附庸风雅,所以一看这里的陈列便知主人的家世、财力和品味。凭窗而设的是一张黄花梨卷角牙琴桌,对面则是明黄花梨屏风隔离出来的茶室。
    陈公子正和一个中年男子对弈,身旁依偎着的正是楼下海报上的明星许静纬小姐。见我们到来,陈公子略一抬手,“看座,我这里还有几步棋就结束战斗了。”许静纬看来根老傅十分熟络,笑盈盈地打招呼说:“傅哥,看您印堂发亮,准是又捞着什么大买卖了吧?”
    这个女人衣妆素雅,言笑间淡淡地露出酒窝,颇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度,是影视圈中不多的气质型美女。
    老傅嘿嘿一笑,“我是在电视上看到您的戏了,专门赶来给格格您请安来着,顺便朝觐贝勒爷噢。”说话间陈公子他们的棋局结束,也起身过来参与寒暄,“老傅可是属狐狸的,谁跟他打交道都沾不了他的便宜,静纬你可要小心哟。”
    彼此间介绍一番后,我们才知道和陈公子下围棋的那个男人是京城着名的楼盘“水天一阁”开发商曾荃,那个楼盘坐落在朝阳公园旁边,是近来热销的高档公寓。
    曹正戎似乎也对北京的权贵子弟生活并不陌生,闲聊间不经意地问“陈董是不是常在西雅图落脚呀,来之前我去那边和朋友吃饭还有不少人提起您吶,纽约苏富比秋拍没几天了,您要过去的话我来接待您噢。”
    大洋彼岸的纽约聚集着许多北京权贵子弟,其中不少人活跃于金融、贸易等领域,而纽约附近的西雅图因四季如春,常年绿意而成为他们置业居住的首选之地。
    “今年的苏富比秋拍以瓷器和当代油画专场为主,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曾总热衷喜欢收油画,你们可以聊聊看。”曾荃闻言搭腔说,“陈爷是非古不爱,那里面的道行太深,我们这些粗人还玩不了,所以只能先捡活着的练练手。’
    “我这次在香港佳士得拍卖会上为您淘了件宝贝,”老傅像变戏法一样,从随身的公文皮夹中掏出了一个物件,递给陈公子端详。“您能相信,这是袁世凯写的吗?”大家都凑过去细看,这份手札用古朴的章草写就,充满书卷气,确实很难与袁世凯的不学有术、窃国大盗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说起拿下这玩意儿,。你们知道跟我较劲的是谁么,就是老在电视剧中演皇上的那个家伙,也看上了这个宝贝,我们俩从120万起拍价开始,一直忽悠到200万,最后我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往上抬到220万,这小子不敢再扛了,一直到落槌我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呢。”
    京城玩收藏的无非世家子弟、豪门巨贾和文人雅士等几类人物,世家子弟前朝则有袁世凯的次公子袁克文,此人不好政治权术,工诗文、精金石,玩古玩、善本,他和张伯驹、张学良、傅侗并称“民国四公子”。共和国成立后,毛公的阶级斗争理论指导下社会阶层和次序重新组合,传统意义上的世家子弟被历次政治运动荡涤殆尽,直到平反右派、解放老干部和改革开放兴起,旧皇贵胄后裔复活,加上那些王公贵族的四合院新主人中有一些也时常收到各地官宦商贾“进贡”的字画古玩,耳濡目染成为的新藏家。文人雅士由于财力有限往往有品鉴开始收藏,多以古籍和陶瓷器具为主。财富新贵们则以此为一种新的投资领域,以买卖哄抬价格为乐。
    大凡一个新朝局的开始,当权者总要调理平衡各种政治势力。1979年以后,邓公的策略是先借助被解放的老干部恢复文革冲击的社会次序,然而大量的权贵子弟从人生起落际遇中苏醒,开始与所谓的“新启蒙”政治思潮合流,将形成对于相对稳定的社会结构的新冲击。于是,引导他们下海经商成为一种疏泄的选择,这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到后来却形成对社会资源不公平占有的新矛盾,想必是老人家始料未及的吧。
    “这东西还有些意思,这些活跃在社会舞台上的人物在前台都戴着假面具,这些的信手写下的信札往往能看出他们个性的真实的一面。老傅不是外人,我看就夺人所爱了,作价250万吧给我吧,多出来的算是你的车马费好啦。”陈公子决意拿下这个宝贝。“您喜欢就留下好了,要这么说就见外了,就不知道我在场面上忙活实际上不过是您的行走,给老板当差从来就没亏待过咱,以后别的地方还少不了您帮衬呢。”老傅的确是个脑瓜儿机关一触就灵的角儿,回答起来圆滑老到。
    “杨先生最近忙些什么哦,在影视方面有什么好的想法没有?”陈公子记性不错,一面之缘还得我参与的行当儿。我心下一动,刘煌要投拍的连续剧《深喉》正找合作伙伴,跟我提过好几次,眼下倒是个好机会。果然我一提及,许静纬表现的兴趣比陈公子更为积极,连曾荃也说:“要是许大明星出手,我也凑个热闹加上一磅,就当是你的铁杆粉丝罢。”
    我未曾料到的是,由此开始的事情后来会使许多我身边的人卷入了一个政治漩涡,并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19)
    “杨公子,我们这里一干美女在三里屯涮夜,现在可有空闲出来坐坐哦?”这还是李聪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一时间竟让我有些愕然。原来准备晚上开始看刚从小贩摊上买来的系列剧《LOST》(迷失),正好无所事事中,问清具体店家位置后我便出发上路。
    丰富多姿的夜生活永远是大都市不落幕的盛宴,红男绿女们沉醉其中抒解日间工作的劳累压抑,乐此不疲地上演勾引与调情的游戏。
    三里屯最初以汽配、服装市场闻名。由于街道毗邻包括加拿大、澳大利亚、法国、比利时、德国等数十个国家的使馆,再加上与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人口基金署等驻华机构邻近,这里被头脑灵活的商人们逐渐开发成为着名的酒吧街,周围扎堆儿的有200多家酒吧,客人从最早“三资企业”的白领逐渐扩大到文化艺术、演艺界人士和外地旅游客人。其中,音乐圈和演艺圈的人曾经是三里屯酒吧的中坚力量。男孩女孩酒吧素以现场演唱出名,每天晚上都有现场乐队的演出,许多现在红透半边天的歌手成名前都在这里驻场。
    穿过北街熙熙攘攘的人流,回绝夜店掮客和站街女郎的贴身兜售,我终于在一个相对清静的胡同里找到了她们的所在。只见四、五个女孩围坐在一起,正玩賖子赌酒喝,见我到来,李聪欠身让了个位置给我,说:“今天可便宜你这个单身汉啦,这么多美女陪你过中秋节噢。”我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个由头儿。
    “我当是什么好事让妹妹念叨我了,原来是悲秋伤情需要人陪酒慰籍来着,”我一屁股紧挨着李聪坐下,冲旁边的几个女孩乐呵呵地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李聪穿着一件灰白色风衣,里面红色的翻领毛衣映衬着绯红的脸容,浅笑间不经意浮现一对可爱的酒窝儿,留着“扣边儿”发型,活脱脱一个皇城根儿溜达出来的林道静。
    那个清瘦的女孩叫秦子佳,是李聪的同屋,北大光华管理学院的在读硕士;一个模样端庄、大眼睛厚嘴唇,有点宋庆龄风范的女孩瞿彦,是服装设计师;对面留一头男式短发、披宽松的波希米亚披肩者名叫马骅,是沈阳一家房地产公司老板的千金,也在北大进修。端着酒杯坐在沙发沿上的MM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娘安子。
    如今好事的媒体把长得漂亮,学历高,有思想,有个性,有原则,感情丰富,自我中心,,清高孤傲但找不到男朋友的女孩笼统冠名为“剩女”,这几个姑娘看起来都至少二十七、八岁了,马骅和安子估计得三十上下,李聪这丫头怎么使劲往她们堆里扎呀。
    我偷偷在李聪耳边窃窃私语,“你这帮子女友全是单身贵族?”她错会了我的意思,“什么呀,你可别动歪心思,子佳姐的男友过会儿就赶到,瞿彦的男友被公司派到海外了,安子早就嫁人了,只有马骅和我还是孤家寡人。”
    “喂,你们俩嘀咕些什么呀?”马骅见状冲我们抗议说,“现在可是公共活动时间,要注意影响噢。”见这丫头生猛,我也毫不客气,“我在跟李聪摸底呀,想看看今晚放倒你们谁我不会挨扁哦。”
    秦子佳一撇嘴,“怪不得聪聪说你是个花花公子,上来就想耍流氓呀!”我哈哈一笑,拿起一瓶“普京”往杯里倒满,“跟这么多美女过夜,我本来就没打算能站着回去,来,我先敬北大才女一杯。”
    转过身来我又满斟一杯,单挑李聪下手,“黄毛丫头竟然背后诋毁我的光辉形象,陪我干一杯向北京人民谢罪罢!”她赶紧伸手拦住我,“我可不会喝酒,再说我是跟她们夸你风流倜傥来着。”
    “想喝酒找我练,别欺负人家幼齿。”马骅双眼一睁,挺身而出为李聪解围。我扬起手中杯跟她一碰一饮而尽,“想当年,是三英战吕布,现如今……”话音未落,旁边的瞿彦忍不住了:“你们斗酒可别把我往里扯哦,都胡说些什么不伦不类的呀。”
    正说话间,一个戴近视眼镜的高个男士走过来,原来是秦子佳的男朋友,国际关系学院的研究员钟显发。援军既到,我顿时精神倍增,顺手递上一瓶啤酒,环顾四周豪气顿生,“还有哪位妹妹跟我们同饮一江水哦?”李聪低下一扯我的衣襟,“你喝高了呀,人家钟大哥可是正经解放军少校,不像你是个酒肉之徒。”靠,原来如此?“我看你钟大哥雄姿英发,羽扇纶巾,千古风流人物,正当大杯小杯走泥丸,一瓶过后尽开颜哪。”
    “你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呀,几瓶酒落肚将当自己是李白白居易了哦?”李聪呵呵直乐,瞿彦她们也抿着嘴偷笑。钟显发少校不愧解放军作风过硬本领也过硬,一仰头一瓶酒直灌下去,嘴里说:“迟到了,我给大家陪罪,这瓶酒算是自罚。”
    现如今,商人聚在一起主要话题是女人、汽车、高尔夫;官员聚在一起主要话题是政治、人脉和黄段子;女人聚在一起主要话题是男人、奢侈品和减肥。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就得天上地下胡说八道。我瞅一眼李聪,说“聪聪将来要嫁就得嫁最可爱的人,你看人家钟大哥和子佳姐郎才女貌,一个保家卫国,一个教书育人,和谐社会的表率呀。钟兄是研究什么领域的哦?”我想寻找跟少校的共同语境。
    “我最近的课题是《海峡局势与中美关系的战略选择》,杨兄对国际关系也有兴趣?”果然,跟军人在一起就得聊战略、战术和新式武器。总比和女人在一起论男人短长要舒畅,于是我顺茬往下说,“布衣不干政,我只是觉得纳闷,这国民党当年那么心狠手辣,残杀我仁人志士血流成河,被赶到小岛上后怎么如此不济,不仅政权也弄丢了,还他妈的玩不过阿扁那个街头小混混,看来还是缺乏英雄人物呀。我要是国家元首,也不跟丫打仗,你们不是要搞么子对等交流吗,我欢迎你国民党也好民进党也好来大陆发展党员,可你也得让我们共产党过去发展党员才叫对等呀,不出半年,我们还不得让那里百步以内皆是居委会,电视天天选超女,红旗插上阿里山。”
    少校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勉力而笑,“杨兄有意思,呵呵!”李聪赶紧出来解围,“他这人平时就没正经,喝多酒了就更不靠谱,钟大哥别理他。”这时安子引过来一个魁梧男人,油亮的头发用发胶定型往后梳出大背头,据称是当今北京首富的妹夫。这位仁兄一双色眼望几位美女胸前挨个一扫,阴阳怪气地说:“早就听安子妹妹说她这里美女如云,果然名不虚传呀,来,我挨个敬几位妹妹干上一杯。”说着就往瞿彦身上凑,见她一个劲儿望边上闪,我一把截住酒气熏天的富豪连襟的手,“兄弟要想喝酒尽管往大老爷们这边招呼,别冲人家小丫头较劲儿。”
    “你他妈的哪来的杂种多管闲事,三里屯一带还没有敢冲爷撒野的主儿,我教训你丫龟孙子,”乘着这家伙骂骂咧咧还没反应过来,我抡起桌上的一杯酒就势泼在他脸上,怒目圆睁吼道,“让爷先教训你个王八蛋!”这时从他身后窜出来两个大汉,我头上挨了一家伙眼前一片星光就此失去知觉。
    那晚我的英雄壮举后来成为江湖上的一个笑料,当时有个记者也在场,第二天的晚报社会新闻版上如此爆料:“昨晚,在三里屯某酒吧内因争风吃醋,两伙流氓酗酒闹事、相互斗殴,酒吧一片狼藉,110值班民警接警后迅速出动,有关嫌疑者被拘留,冲突中的伤者被送往医院,头缝五针……”
    一段时间我都留着光头,抚摸头皮上愈合的创口,时不时冲跟我在一起的女孩自我解嘲说:“好在那天在座只有5个美女,所以这上面只缝了5针,算是情根深种啦。”杨泓闻言望着我一言不发,我只好讪讪顾左右而言他。李聪则一见面就笑我被媒体冠以“流氓”职称,终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我便笑言有空要去找那个狗屎记者平反昭雪,她马上说那也算是个“摘帽流氓”。只有瞿彦心眼儿好,给我专门设计了一个画满骷髅的头巾,包裹住我的头颅显得酷劲十足,一度成为CBD地区不少人为之侧目的时尚先生。
    (20)
    我有几个良好的生活习惯,我把它归纳为“四项基本原则”,自以为应该坚持一百年不动摇,实在不济的话,也得是保持五十年不变,特抄录在这里和大家分享。
    其一是:软硬饭皆不吃。所谓硬饭,其实就是老少咸知的“铁饭碗”,也就是委身于某个叫做单位的组织谋一口饭吃。道理很简单,天下最硬的饭碗莫过于做皇上吧?可你看历代的帝王有几个长寿者,天纵英才如康熙者在遗诏中曾感叹说:“自古帝王多享年不永,书生们每每因此多有讥评。他们怎么知道,皇帝面对的政务之烦,使人不胜其劳。做大臣的,想做官就做官,不想做就不作,回家抱抱孙子,优游度日。皇帝们就没有这样幸福。皇帝的重任不可以托付给旁人,所以舜帝直到死在苍梧时,禹帝直到死于会稽那一天,都没有享受过安宁的生活。当了皇帝,就没有退路,怎么敢奢想安逸!”
    我有很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朋友,大家在一起聊起上班这件事时无不诅咒非人性生活,每当这时我就宽慰他们说,你应该知足啦,至少比皇上要好多啦,看看人家混到职场最高职位以后过的日子吧:
    以清代为例,按祖制,皇帝每天的作息时间表大抵如下:
    5:00起床。第一件事是着衣。皇帝穿衣戴帽是不能由着自己喜好来的,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月份,不同的日子,甚至同一天的不同时辰,皮、棉、夹、单、纱的各种质地以及式样、颜色规格、文饰都有严格的规定。梳洗已毕,首先要做的事是“读《实录》一卷”,也就是说要学习祖先的光辉事迹,背诵祖先的教导。
    7:00-9:30早餐。御膳的食谱每天由内务府大臣划定,每月集成一册。每道菜的配料都有规定,不许任意增减更换。皇帝就坐后,传膳太监一声呼喊,饭菜鱼贯而入。试膳太监先查看每道饭菜中的试毒牌变色不变色,再亲口尝尝,然后皇帝才开始吃。每种菜最多只能吃三口。
    9:30-11:00御门听政。皇帝端坐于乾清门,文武百官在广场排班。奏事开始,大臣从东阶上门,列跪,尚书居前,侍郎位其后,陪奏的官属又在其后。尚书手捧折匣折旋而进,至本案前垫上北面跪,将疏折匣恭放于本案上,然后起立,趋至东楹,入班首跪,口奏某事几件。每奏一事,皇帝即降旨,宣布处理意见,大学士、学士承旨。事毕,大学士、学士起立,从东阶下,记注官从西阶下,皇帝起驾还宫。
    11:00-14:30午餐及休息。
    14:30-17:00批阅各部和地方大员的奏章,看书学习。
    19:00—21:00祀拜神灵,到各殿神佛前拈香,然后上床睡觉。按照规矩平时皇帝不能到妃嫔宫里过夜,皇帝如果想要哪位妃嫔来陪他睡觉,只能把她们“召幸”自己的寝宫来,由太监把被传的妃子用一条大被裹好,送到皇帝寝宫。妃子必须从皇帝的被脚爬入,开始被幸,幸到规定时间,窗外太监就一声呼喊:“皇上节劳。”于是皇帝翻身下来,太监再把妃子包好送走。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如此。这样子的刻板生活很容易让人消极怠工,人生的乐趣那么多,特别是皇帝富有四海,可以经历丰富多彩的人生,于是那些意志薄弱的皇帝便沉溺于酒色间。对于乍富的大款或者普通平民草根而言,酒壮色胆嫖一嫖女人还不至于弄到让人丧命的程度。可对于皇上成为“酒精”或者“性”中毒依赖症患者就危险大了,周围都是对皇帝宝座虎视眈眈者的竞争者,职位竞争对手很方便就拿下其颈上人头,在大明朝嘉靖年间,就连小宫女们也合谋想用绫带勒死皇帝,前车之鉴,怎不让人牢记教训。
    相比之下,吃软饭者的风险就小多了,但前提是对男人的资质要求比较高。好男色古已有之于今尤甚,小白脸做面首的中奖率相对较高,诗人次之,因其才华易于蒙蔽女人善感之心。单凭形而上的哲思和吟风弄月的才情换长期饭票也有些不靠谱,曾经有个着名的朦胧诗人携妻子跑到生活成本低的海外小岛,在眼看忽悠不住老婆时只好挥斧相向,顺便把自己及门下驯养的二百余只无辜小鸡一起戮杀殉葬。
    我的独门秘诀是吃偏食,在众人前拱后刨沙里淘金的浪潮中专觅旁门左道,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求食可饱腹衣可遮体,不必仰人鼻息。此处涉及“商业秘密”,暂且按下不表。
    其二是:做公民不做股民。我周围的朋友炒股者众,总结起来大体是上套解套循环往复的过程,赚到真金白银者寥寥无几,都还是在给券商打工。钱还是搁在自己腰包里踏实,尤其是在我认识了一帮天天泡夜总会和洗脚城的国企、民企老板后更加坚定了这个信念。巴菲特只有一个,他蹲在金字塔塔尖数钞票,脚底下踩着的是无数做着发财梦的芸芸众生,本人才具、财商和财力都有限,天上掉馅儿饼的狗屎运自小就没碰到过,也就不好意思往人堆里凑热闹。
    其三是:坚持从侧面或背面看媒介。自打接受教育起,我接触的传播媒体基本上是几十年如一日地引导我做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和脱离低级趣味的人。可我每次在现实生活中依计行事结果总是鼻青脸肿。上次酒吧挨扁后的遭遇更是令我刻骨铭心,落下的后遗症是每次看见电视上男女主持人衣冠楚楚、口若悬河,我总有一股搬个小板凳坐到他们身后看着的冲动。
    其四是:宁可意淫而不手淫。经常有各式各样来历不明的“性博士”教导我们说,适度手淫对一个健康人并无害处,且是解除性紧张最方便,最安全的办法,因为它既不涉及异性或卷入感情纠葛,也可避免导致强奸事件的发生,不至于“一翘尾巴,招来警察。”本人几十年摸爬滚打的经验是:爱还是要和他人一起合作“做”出来的,大老爷们对着美女照片手指动作频频颇是滑稽----每当我脑海里浮现成千驻伊拉克精壮的美军汉子在沙漠里依次排列,一手举着《花花公子》杂志,一手握着命根子辛勤操劳、自娱自乐宛如电影大片的场景,就会惹俊不禁地偷着笑出声来。
    所以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在这种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情操指导下,偶发现基本上没有攻克不了的堡垒。我们男人一生中命运再困厄不济,也总有和大大小小美女邂逅相遇的机会,怎么把握就要靠后天去努力掌握过硬的本领,自娱娱人对于娱乐或是性爱来说都是至高境界。
    当然也会有力所不逮的尴尬时候。比如最近,我就遇上一个“清纯玉女”的绝对诱惑与挑战。网络上名叫蝴蝶的MM车载斗量,这个陌生的蝴蝶通过闯进我的QQ从而介入到我的虚拟和现实空间里来。她是在博客上偶遇我的存在轨迹,传递过来的照片上是素面朝天的清纯形象,洁净的脸庞轮廓娟秀,幽黑、单纯的双瞳深处似乎隐藏着洞察一切的魔力。“看你的文字,发现你应该是一个城府很深却又非常简单的人,”她的直觉敏锐直刺灵魂。
    “那么,你又是什么样的女孩呢?”兴趣的勾起只在电光石火间的碰撞。“一个自爱、自恋、自立的江南女孩,”她的回答简洁明了,这个最着名文科院校的高才生马上要到北京实习。“你是单身么?”她开始试探。“作案条件和作案地点完全具备,我代表北京全体单身和准单身男士,欢迎南方美女投身中国最大的生存竞技场。”她呵呵一笑,“你想些什么喔?你敢动一个CN么?”
    老天,我生命中唯一一次遇上的处女还不是所谓的良家女子,而是在情色场所那个倔强的成都丫头。初次出台做按摩女郎的她情知早晚难逃一劫,索性委身一个看着顺眼的客人,我便不幸成为那个中签者。这次既不涉及快乐也不关乎金钱的奇遇彻底粉碎了我对处女情节所残存的一丝幻想,那不过是男人自欺欺人的心理满足。
    “你要是一个正常健康男人,你喜欢的女孩躺在身下却拒绝你的融入会怎么办呢?”反问句是人类发明的语言智慧和调情技巧之一。“呵呵,那就强奸呀,笨蛋!”她回敬过来说,这是个混合着清纯和妖魔法术的现代中国版洛莉塔。
    “错,我的做法是让你自己选择主动……”她沉默了一会儿,抛过来一句:“我在欲望与责任的漩涡中寻找着彼岸,也许是你,也许是别的所在。再见吧,但愿今晚你会想着我进入梦乡。”然后她的鲜艳蝴蝶图案标示消逝于一片静静趴着的灰烬LOGO之中。
    有一部法国电影《蝴蝶Lepapillon》,配曲中有这样的歌词:为什么漂亮的花会凋谢?因为那是游戏的一部分/为什么太阳会消失?那是为了地球另一边的装饰/为什么会有魔鬼又会有上帝?那是为了让好奇的人有话可说/为什么我们的心会滴答?/那是因为雨会发出淅沥的声响/为什么时间会跑得这么快?那是风儿把它都吹跑了/为什么你要我握着你的手?那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很温暖……
    当天夜里,在这首几乎所有中国人都熟悉的旋律中我努力回忆她的样子,在意念中和这个遥不可及的小魔女缠绵媾和,一起坠落于情欲的深壑。
    (21)
    秋日的天空清澈高远,沿着水关长城的步道慢慢往上攀爬,视野次第开阔起来,漫山层林尽染,郊野的空气也使人感觉格外的舒畅。
    杨泓紧拉着我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柔嫩的手心里都有汗津津的感觉了。“哥,有些累了,我们歇上一会儿吧。”在青砖石阶上坐定,她自然地把头倚在我的肩头,我似乎都能清晰地听见她的娇喘声。
    亿都投拍的电视剧《深喉》在长城脚下的公社举行开机仪式,正好杨泓倒休,我便带上她提前到附近景区逛悠一圈儿。
    “每次和你到野外玩都是我的节日,特别享受这样没有外人打扰的宁静世界哦。”杨泓喃喃地说。我心下一动,这个女孩平素似乎不太爱交际,除了跟一帮同事有来往,同性和异性朋友都很少见到。有时候也会言笑晏晏开朗活泼,但越来越多的沉郁让我不觉有些担心。
    “杨泓,我现在都很少见你像以情那样开心的笑脸,好像心事越来越重,是不是工作或家里有什么不顺利的事情呀,要不有人欺负你啦?”
    “嗯,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是在北京呆得越久,就越觉得自己很惶惑。也不知道到底想要什么,心里常常像没有根的浮萍一样空空落落的。”她幽幽的口气如同在讲别人的事情一般。“哥,我要是真的被人欺负了,你会为我去拼命吗?”
    “谁敢欺负我妹就等于挖我的心头肉呀,那他还有命活么。”我努力想使她心绪轻松起来。“我想你也会,那次为了一个才认识的女孩就跟人家拼命。不过我觉得自己在哥心里并没有那么重,我这么说哥可别不高兴噢,我的意思是对你最重要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没想到这个女孩的心思细腻如丝,令我无法不正视。我伸出手轻揽在她腰间,“其实有时候我内心深处和你无所依凭的感觉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明白自己这辈子注定是一个过客,永远在行走,停息不下来,所以不能保证跟着我的女孩能够安稳。与其最后出现幻灭的残局,不如一开始就不进入这个命定的棋局。”
    “哥,我懂啦,只要你心里还在乎我就行,我不会要求更多的。现在想起来,要不认识你,在北京的生活会是多么苍白无聊哦。”她用掌心握住我的手,指尖轻轻在上面划过,似乎传递着心灵的脉动。
    我们转换话题,她告诉我金色阳光假日房地产公司最近遇到了麻烦,原来福建老板同时开发了一个同名住宅楼盘,却以产权式酒店销售上市,结果答应给业主的分时出租回报不能兑现,业主不仅告上法庭,还聚众游行要求退赔。我说如果觉得有问题的话不妨考虑换一家公司看看,我也会帮她留意相应的机会。杨泓情绪似乎慢慢转得晴朗,转头在我脸颊上努嘴轻轻一吻,拉着我的手直起身来,继续往上面的烽火台攀登。
    《深喉》的开机仪式上可谓衣鬓香影,冠盖云集。亿都影视公司的总柳岚跑前跑后迎来送往,交际花的手腕令所有来宾都感觉喜兴舒贴。见着我和杨泓也不忘招呼周到,“我说杨尘你这么久不露面了,原来是被这么漂亮的妹妹勾住魂儿啦。”
    “这是我妹杨泓,这是亿都的柳副总,”我给她们介绍说。“杨尘有这么一个靓女妹妹藏着掖着,也得介绍给我们大家认识呀,哈哈。”身后有人冲我招呼,回头一看,原来是刘煌陪着陈公子、曾荃等人驾临。
    杨泓今天一身素雅打扮,乌黑的秀发用猴皮筋简单地束在脑后,水洗白的牛仔裤配双运动球鞋,宛如一个清纯的校园美女,在浓妆重彩的女宾堆里反而格外惹眼。
    曾荃拍拍我的肩,招呼说:“杨兄好,”接着转向杨泓,“我猜想杨小姐会不会也是我们剧中的女角色呀?”
    杨泓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哪里哦,我就是陪我哥瞧瞧热闹来的。”
    “我看以杨小姐的资质要进演艺圈,磨炼几年的话,静纬的地位也保不齐会有危险呢。”曾荃这小子不停地给杨泓灌米汤,看来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老弟你帮我也照料着点儿,今天曾总出面还请到了马副市长,我得到门口候着先。”刘煌这部戏不仅拉着了陈公子和曾荃加磅进来投资,许静纬担纲女一号,还攀附上不少权贵,自然是满脸喜色外溢。
    会议大厅挂了一条红幅:电视连续剧《深喉》开机仪式,红幅前面摆了一张条桌,条桌上一盆香炉,两只香烛,陈列着烤乳猪,香蕉,苹果等供品。
    演职员们从拍摄现场陆续走向大榕树,踏上台阶,每人领三枝香,面向红幅香烛站定。总制片人刘煌站在前排中间,双手持香,虔诚无比。司仪柳岚宣布开机仪式开始,第一项是上香,同时只听劈历啪啦一阵响,鞭炮声夹杂着火药味,倒也烘托出一股子热闹得劲儿来。
    接下来是香槟酒宴,大厅一角的案桌上高脚玻璃杯呈金字塔状码放成几层,马副市长、陈公子等贵宾接过礼仪小姐打开的香槟从上往下倒酒,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分发完毕,主宾持酒结对闲聊。
    我意外地在人群中发现了李聪,见她也同时看到我了,便端着酒杯走了过去大招呼。“你又换了个女朋友呀,真是身边美女如云哦,”她调侃说。“要加上你才够得上数呀,不过一见到你我头上的旧伤就发痛,提醒我红颜祸水哦。”
    她咯咯一笑,悄声问我是不是跟“水天一阁”的老板曾荃认识,听说这人的背景很深,北京好多黄金地段的开发他都插手进去了。我有些惊愕,反问是不是陈公子那条线上的,她摇摇头,说黄主任曾经提到过这家伙,好像手眼通天不那么简单。
    不知道这会儿杨泓溜到哪里去了,我在人群里扫来看去,竟然发现不远处这个曾荃跟杨泓正说的起劲儿。李聪这个鬼丫头捅捅我,努嘴一笑,“杨哥可要当心耶。”
    回城的路上,我跟杨泓开玩笑:“今天可开心,万花丛中一枝独俏,连曾大老板也青眼有加呀。”她赫然娇嗔说,“哪里有哟,你没见许静纬往那里一站才真的是仪态万方呢。”
    “曾公子是不是想劝导女青年投身文艺界呀?”我有意转过话题。“那倒没有,他听说我在金色阳光假日工作,神秘兮兮地要我有机会的话趁早离开。哥,感觉这个人好象很阴似的,总之怪怪的感觉。”
    “你先别想那么多,帝京水深浪大,藏龙卧虎,也是鱼虾蟹仔共舞一池的地儿,不过岸上的草根百姓大抵可以做平安看客,”我宽慰她说。
    (22)
    偶然路过门口的报亭,赫然发现张贴着黎黎清凉、妖娆的大幅海报。
    她侧身而立,上身穿着的露脐背心截止到小蛮腰上面,白色的网球短裤将饱满结实的臀部凸现出来成为引人注目的焦点。摄影师深谙女人体位诱惑的奥秘,细腻的布光让黎黎涂抹了棕榈油的皮肤泛出健康而动感的晕光。
    我找小贩买了一份《男人帮》,夹在腋下往国贸中心方向漫步走去。
    北京国际时装周是这个城市每年秋季的一场盛宴,晚场有瞿彦的个人作品秀,李聪几天前就吆喝一干朋友们前往捧场。
    国贸中心大宴会厅前人头攒动,门口停着的北京服装学院的大巴车上还在补断有一群群学生往下挤,凡有此类活动总少不了的黄牛党照例也出现在这了揽客倒票。
    在瞿彦陪着进门时我看见“水天一阁”的老板曾荃在几个西装笔挺的人簇拥下也走进大厅来。四目一对,他先冲我打招呼说,“巧呀,我们又在这里见面啦。”我把瞿彦给他做了介绍,曾荃抬手看来一下表,对身边的几个随从说,“时间还早,你们先进去吧,我聊会儿再找你们去。”
    “曾总,你们房地产商怎么也对时装行业有兴趣呀?”瞿彦礼貌地和曾荃客套说。“我们公司也是整个时装周的赞助商之一呀,何况我还有陪客任务,一会儿马副市长也要来观看演出。”
    “地产行业结缘时装行业倒是很好的一种合作,现在新楼盘开盘找我们设计专场时装秀的越来越多,”瞿彦还没说完,我接过话头,“金屋藏娇嘛,排队进京买别墅的山西煤老板现场一看中国最漂亮的模特在售楼处秀美腿儿,还不立马晕菜,痛痛快快下定金。”
    他们俩听罢哈哈大笑,曾荃说,“你别把我们地产商想说得那么势力眼,我们是在传播时尚文化,为建设国际化大都市添砖加瓦。”
    瞿彦有些感概,“其实中国的时装业就需要曾总这样的人进来,我们国家最优秀的人物不在时装行业里面,欧美则不一样,很多精英都活跃在时装和奢侈品行业。”
    “那是因为资源配置还没有到那个阶段。我们的顶尖人物先得在地产、IT、证券和金融行业搏杀,这些领域才容易赚到足够的银子,等竞争加剧利润降低的时候,智商更高者就会携带重金转移阵地杀入时装、媒体等需要大资金量建立品牌的行业里淘金。”我说话间,曾荃一直非常专注地盯着我,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意味。
    这当口他的一个助手匆匆过来,通报说马副市长已经到达。曾荃拍拍我的肩,“受益非浅,改天我一定专门请杨兄喝茶聊天。”说罢匆匆离去。
    晚上的时装秀是几个青年设计师的组合,瞿彦的那部分名为“莲花”,一袭袭点缀着白莲花、蓝莲花意象的中式裙、袍,诠释演绎着清幽雅静的禅意境界,是其中给人留下印象最深的段落。
    中国的时装之都在北京和上海,但服装生产的重地则分散在东南沿海开发区和对外开放城市,因为这些地方在改革开放初期引进外资从事服装加工生产,形成一批熟练的产业工人和专业化的生产流水线,慢慢世界名牌服装都找这些广东、浙江和福建的企业代工、贴牌生产,积累了一些经验的资本的老板中精明者不甘心居于产业链的下游,开始了创立民族时装品牌的艰难苦旅,其中就有大家可能听说过的“杉杉”、“七匹狼”、“安踏”…它们目前的主要市场在中国的二、三线城市,或是一线城市的二、三流商场。
    在散场的人流中有人高声喊我的名字,我四下顾盼,竟然是黎黎,陪在她身边是杂志社的那个长发帅哥编辑。
    “哟嗬,中国版FHN女郎怎么不在T台上秀一秀哦?”我一扬手里的杂志,开起她的玩笑来。
    “杨哥可别笑话小女子呀,今晚的表演被人家新丝路和概念98公司包圆了,唉,我们只能在台下仰望喽。”转过头这丫头认真地问:“你说这期杂志上我的那组照片好看不?”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嘿嘿,你得好好慰劳你汪哥,他把你拍得像个小狐狸精,估计这会儿全北京捧着杂志,想着你的裸体流口水的至少就得有一个兄弟连。”
    “你讨厌噢,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黎黎的拳头在我背上一通乱擂,那个什么狗屎编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在一边尴尬地陪着傻笑。
    大凡男女之间有过肌肤之亲,男人处于的雄性动物本能,会产生成功征服异性后的得意感。我也不例外,思酌黎黎和我的关系,我们上过几次床,但这并不表明她是我的女朋友。显然她也没有把我当成自己唯一的男友,除了她背后那个面目模糊的神秘“傍家”,加上眼前这个时尚杂志的编辑,我弄不清楚她还有多少类似我这样的玩伴。
    上床这件事情,在中国发生频率最高的地方非京城莫属,因为这里聚集了一千三百多万人口,还得加上三、四百万流动人口。每天晚上在家、酒店、办公室沙发、公园长椅、学校草坪、夜总会和发廊乃至汽车后座上,有多少合法和苟合的情事此起彼伏地上演着。最搞笑的事件是某天夜里,昌平区的几个巡夜警察发现道旁停着的一辆轿车在可疑地晃动,疑是有窃贼潜入,于是敲开车门盘查,让他们大跌眼镜又哭笑不得的是,里面正在媾合的男人恼羞成怒地掏出证件,此公乃是“扫黄打非办”的官员,正在和下属打野食。
    “黎黎,告诉我你用过多少男人了哦?”有一次亲昵之后我半开玩笑地问她,这个鬼精的丫头笑嘻嘻地反问,“你不会是吃醋了吧?放心耶,你会是我要反复使用的男人噢。”
    “那么,遇见陌生人从认识到上床的时间最短的纪录是多少?”我忽然被勾起兴趣来。她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你以为我那么随便,一见到男人就往上扑呀?再说,是不是除了我们那次在滑雪场初会,你还有保持有更短的世界纪录?”
    我哑然无语。在这个不断膨胀着的各色人等每天交会碰撞的超大城市,性爱的边界越来越模糊。同性恋、异性恋、一夜情、SM、乱伦、偷情、换妻、性贿赂……泛滥成灾。当然不能否认大多数人民群众还是在道德的规矩约束下有纪律地安排自己的床上生活,不过他们是沉默的大多数,其中很多人还是惦记着“那点事儿”却苦于没有机会越轨,其中还包括那些偷偷去小旅店地下室私立诊所接受江湖郎中治疗阳痿不举的家伙们。
    前些日子有个不知名的女艺人站出来揭露“潜规则”,还在网上曝光性爱录像带,一下子引发媒介和公众的偷窥狂欢,俨然像三方合谋完成了一次集体娱乐行为,我不禁为之窃笑。
    在北京和女艺人邂逅并上床的机遇应该是最高的,这里集中了全国最多的艺术院校、文艺团体和影视机构,尤其是在草根选秀活动畸形繁荣的当今,在长安街上随便扔块砖头就能砸着一个超女或者其粉丝的头,全中国揣着明星梦的丫头成群结队往这儿扎,使得稍微跟文艺界沾点边儿的北京男人手机里都会存着几个文艺女青年的电话号码。“男人把女人当机器,女人把男人当工具”,这句R&B风格的歌词部分道出了都市男女情欲游戏的真相。
    言归正传,大家且当以上部分是电视剧中间插播的壮阳药酒的广告片段,可以趁机上趟洗手间再回来看看正剧。
    (23)
    《北京青年报》都市新闻版的一则报道,使得杨泓所在的金色阳光假日房地产公司的骗局完全曝光于世。
    由于位置偏远,金色阳光假日房地产公司的别墅销售一直冷落,造成福建老板的资金链条紧张。由于银行还贷的压力太大,为了解套,他把旗下同时开盘的公寓住宅包装成时髦的产权式酒店项目,在媒体上铺天盖地打广告,承诺业主只需要支付20%购房的首付款,业主的分红和贷款按揭都由金色阳光假日房地产公司专门成立的酒店管理有限公司通过经营收入支付,由母公司提供担保。
    为了吸引公众眼球,出身渔村贩卖过走私电子手表的福建老板还咬牙扔出一大笔钱,承办了国内外瞩目的“京都风采小姐”大赛,一时间酒店销售十分红火,250多间客房和商铺全部售空。买主除了北京当地人,不少还是浙江、石家庄、香港等地的投资者,甚至还有部分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外籍人士。
    然而,没有多久业主就陆续接到银行催款,原来由于开发商只是为了套取业主支付的首付款和银行按揭维持现金流转,酒店实际经营收入难以为继,业主得不到任何收益,银行将办理按揭贷款的他们列入了“信用不良黑名单”,贷款、透支等信用被停止。上套的业主们愤怒地在市府门口聚会要求政府出面追查开发商责任,引发媒体的大幅报道。
    “真没想到我们老板前不久还西装笔挺、风风光光在电视台露脸接受采访,没几天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商场真是风波险恶哦,”杨泓感叹说。由于福建老板潜逃不知下落,政府有关部门介入封存了金色阳光假日公司的资产,杨泓她们一时也就成了下岗者闲着呆在家里,不时来我这里来看看碟、听听音乐消磨时光。
    “所谓的成功者,不过是得了手的骗子,”我不动声色地回答,“如果当年袁世凯窃国成功,没准你我现在还是洪宪帝国皇帝的子民呢。”
    临近“十一”国庆长假,北京城里开始弥漫着节日的氛围。天安门广场上照例竖起“国父”孙中山的巨幅画像,周围装扮得花团锦簇,长安街两旁的建筑物上彩灯闪烁,一派繁荣和谐景象。
    每当这个时候,看着钱包鼓胀的市民们拥挤着在旅行社、机场和火车站,奔赴长城内外,在祖国大好河山乃至世界名胜景点摩肩接踵地拍照、刻字留念和随地吐痰,我就会倍感孤独。
    我和杨泓商量是不是也找个地方耍一下,她不愿意往三亚,丽江,周庄,同里,还有普吉岛呀这些如今到处都是北京腔的地儿凑人数。英雄所见与英雌略同,于是我们俩人一起在地板上铺开地图蹶着屁股搜索目的地。
    以北京为中心的自驾车路线无非东西南北四线,其中景点组合方式多样,鉴于我和这个小妮子有着禅寺奇缘,也好趁机给她烧烧高香问个前程,我们最终选定北京--五台山清凉寺的朝拜之旅。
    寺不在小,有典则灵。看过金庸《鹿鼎记》的同学一定记得韦小宝陪着康熙远赴五台山秘访的情节,顺治皇帝出家为僧的地方正是清凉寺。
    为了避开出游的人流高峰,头天晚上我在超市扛回一箱矿泉水、一堆面包、饼干、火腿和水果等食品扔在后背箱里,杨泓则挑出一摞CD作为路上的精神食粮,还顺手把书架上的那套《鹿鼎记》塞进行囊。
    第二天天没亮,我们就开车上路了。明亮的车灯划开黑暗的疆域,行驶在舒坦平整的京石高速路段,杨泓兴奋不已,感觉就像一个被关了几年的犯人离开囚牢获得自由新生的新鲜劲儿。
    为了这次出游,她还专门跑到户外用品店添置了一套行头:鹅黄鲜亮的冲锋衣,灰色宽松休闲长裤和防水登山靴,把自己装扮得英姿飒爽,帅气十足。弄得我不停摇头感叹,“你这样子是存心让我心猿意马,事故隐患噢!”她咯咯一笑,伸手在我腋下一挠,“就是要骚扰你,试试你的定力。如果经不起考验,当心把你留在五台山出家修炼。”
    “那你也得在旁边的尼姑庵落脚陪着我,看看人家韦小宝,身边还有双儿伺候着呢,”我调侃说。杨泓把手里剥好的桔子往我口里一塞,“老跟我犯贫,看我怎么堵住你的狗嘴来着。”
    一路上言笑晏晏,不知不觉间我们驶出北京地界,顺108国道经河北涞水、易县和涞源,进入山西繁峙,傍晚时分到达五台山脚下的五台县。
    (23)
    灯火通明的怀台镇是五台山的中心,经过一天苍凉寂寥的山路跋涉,忽然出现的繁华让我们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
    当我把车驶进“文熙行馆”的大门,眼前的景象还是出乎我的想象:嶙峋的太湖石,古雅的汉白玉石桥,曲折蜿蜒的回廊,错落有致的古建筑,彰显出一派皇家行院的气魄。行前我专门从网上查找落脚的客栈,这家在当年康熙皇帝行宫旧址新建的酒店引起了我的兴趣。院落左首的厢房是前台,里面的陈设我原以为是仿清式风格,进去一看却完全欧美五星级度假酒店的做派。前台的小姐带着职业的微笑熟练地为我们办理入住手续,门僮把我们的行李依次搬到行李车上。
    “你们老板干嘛不发一身还珠格格的旗服给你们穿着呀,好让我们也过一回皇帝微服私行的瘾哦?”我对这种表里不一,挂羊头卖狗肉的做法颇不以为然。接待小姐笑容依旧,“我们规定就是这样呢。”
    旁边一个西装笔挺的经理模样的男子抬起头看我一眼,说:“先生有所不知,我们最初也考虑过您说的内外装潢和服务方式统一仿照明清宫廷,但是就会很大程度上牺牲酒店的舒适和服务的品质。中国的旅游景点太多做不到位的仿古风格,假模假式的学着古装戏的范儿反而辱没了传统文化。”
    “先生莫非也是从帝京过来,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哦?”此人见解不俗,口音里还略含京味,我便随口一问。“我们酒店是北京的投资背景,欢迎先生多多指教,”他拿出名片递过来,原来是“文熙行馆”的总经理,名叫耿虎。
    “清凉寺离这里有多远呀,明天我们想去探访看看。”我问这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的年轻总经理。他“哦”了一声,有些奇怪地问“那是一个游客很少去的小寺,您怎么会有兴趣呀?”
    “想升官发财的当然都拜大庙,我等孤魂野鬼只好寻清静无人的小寺烧烧香,清静无为不是更合佛禅的境界么?”我跟他瞎掰起来。耿虎却是一脸认真地说,“我也非常喜欢清凉寺的幽静,因为地处僻远,黄昏时候更有一股遗世而独立的韵味。”
    怪不得五台山名列佛教名山之首,看来高人无处不在噢,“哪天有空,我一定跟耿总好好盘盘道哦。”他客气地冲我一笑,说:“我们董事长明天从北京过来,您要有空我引见您认识,他于佛禅的修养领悟才叫深厚,也很喜欢结识同道。”
    行长路则睡觉香,第二天中午睡到自然醒,我们先是逛了逛台怀镇的三条主要街道,清代城守厅驻军的营坊街、生产银器、铜器和铁木器的手工业作坊太平街,以及经营各色物品的商业杨林街,感觉平平无甚特色。午饭后,便悠悠闲闲地开车前往15公里外的清凉寺。
    “哥,你说这顺治放着好好的皇上不当,跑这么大老远当和尚,真是像书上说的为了女人么?”杨泓一路上读金庸已经走火入魔,时不时跟我抡起一些韦小宝是不是男人的偶像,如果只能选择其中一个女孩的话,我会挑哪一个等话题。我说你这不是生生地把哥往墙角上逼嘛。
    她不依不饶非得要我正面回答,记得以前不知在哪里听得的一番妙论,我只好搬来信口胡诌,“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男人不能光屁股行走江湖,顶里面得穿个贴身大裤衩,双儿生性乖巧,没什么小心眼、臭脾气,总把人熨烫得妥贴舒服,正是一件柔软舒适,通风透气的棉质内裤。大裤衩还是人身体最后的一道屏障,人就算输到了最后,至少总还保留一条大裤衩的。你看双儿总在韦小宝被官府、江湖黑白两道追杀的最危难的时刻还是守护在他的身旁,有这样一条在家宠着男人、出门罩着男人的大裤衩,才叫方便放心啊。”
    “大裤衩穿在最里面,却不介意人还会在它之外再穿多少件衣服。双儿也一样,从来就只知道死心塌地地对韦小宝好,这一点,天下那个男人会不喜爱呢?”杨泓听罢禁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那你说沐剑屏和方怡又算什么衣裳呢?”
    “男人不能老光着膀子在外面混,所以上身至少得套件汗衫,民间把汗衫也称作背心,跟双儿有得一拼的就是沐剑屏,天真烂漫的她不计较汗臭,对男人的胡作非为不以为忤,心甘情愿地当了韦爵爷的‘小小老婆’,自然是可爱的小背心儿。至于方怡嘛,硬要比喻的话只能当成开裆裤,人穿开裆裤的时候,还懵懂无知,摸打滚爬一路走来,终于慢慢长大成人。韦小宝虽然从小就是个街头小混混,是混在妓女中长大的,但在遇到方怡之前,对女人还是懵懂无知。方怡机巧善变,几次利用小宝的痴情信任,弄得差点丢了吃饭的家伙。正是从她那里,韦小宝开始知道女人说的是一套,做的是两套,想的是三套四套五套,套套不一。这几套下来,于是把自己炼成了不再吃亏上当,只会给别人挖坑下套的人精子。”
    看着杨泓一脸专注的神情,我呵呵一乐,接着往下说,“背心外面该是衬衣,曾柔也就是韦小宝闲逛时顺手买的一件衬衣,式样颜色质地等都还不错。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既是成功人士嘛,至少还得有件名牌外衣才能彰显身份,花魁之后、惊艳全场的阿珂自然就是这样的奢侈品牌,小宝见到阿珂的第一个反应是瞪目结舌地大呼‘我死了我死了’,可见这件外衣肯定是闪闪发亮的丝绸精工细雕而成哦。”
    杨泓听罢,嬉皮笑脸地伸出手指头在我脸颊上狠狠一戳,“你们男人都是花心萝卜,吃着碗里的还要惦记着锅里的。”
    我嘿嘿一笑,“光惦着锅里的哪够呀,还得想着人家屋子里的。人在江湖漂,谁能不挨刀,大老爷们谁能不跟人磕磕碰碰的,建宁公主就是一件防弹衣或者软猬甲,男人惹出麻烦来没这物件罩着就可能玩不转,所以不少男人宁肯牺牲色相也要娶个高干家庭的丑女儿就是这个道理。”
    “还差最后一个呢?”杨泓听得入神,追问道。“男人身上衣服穿多了,没一条腰带缚住,那还不得群袖乱舞,不成体统?成熟又风情还能来事儿的苏荃自然是一条金腰带,束在身上亮丽光鲜,这算是男人面子工程的最后点睛之处,神来之笔,不可或缺呀。”
    “所以一个男人一生不多不少得有七个老婆,暗合天文星座运行周期,每天轮流入值正是替天行道呀,”我在杨泓一顿粉拳乱擂中总结说。
    言笑间约摸四十来分钟后,汽车沿着狭窄的乡村公路驶到了我们此行的终点清凉寺。
    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这只是一个有些颓废破败的小寺庙,门前不大的一片空地,连并排停上三四辆面包车都嫌拥挤局促,寺庙的前半脸儿连围墙也没有,前殿和偏殿就赤裸裸地暴露在郊野,丝毫没有五台山其它名寺那种巍峨壮观的气势。
    (23)续
    寺院里稀稀拉拉有几个烧香的游客,那块硕大无比的清凉石旁有人拍照合影,前殿廊下的签桌前一个老和尚正在阳光下打盹儿,脚下趴着条懒洋洋的黄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怂恿杨泓上去抽支签试试运气。她跪在蒲团上闭目许愿,摸出一支泛黄的竹签,接着死活拉着我也抽了一签。老和尚找出对应的谶语递给我们,她的上面写道:“目下如冬树,枯木未开花;看看春色动,渐渐发萌芽。”我那上面则是:“雨露滋润有天功,花开花落几回风;君子所谋非饱暖,龙吟虎啸得华荣。”
    我看完哈哈大笑,贴着杨泓的耳朵说,“你那个是小尼姑动思凡春心,我这首是小师傅飞黄腾达,正是珠联璧合,这样子的前程谁个不愿意慷慨解囊哦。”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顺手塞进功德箱里。
    我们转悠到后殿,寺后的古树枝丫茂密,阳光撒落下来,在磨蚀得凹凸不平的石板甬道上投射出变幻莫测的光影效果,使人一时间有些迷离恍惚,我们随便倚靠大殿前的支柱坐下来歇息。
    杨泓碰碰我,忽然问道:“哥,你说有一天要真是看破红尘,就只能在这个清冷的寺庙出家为僧,你会呆得惯么?”
    “不成不成,我还得在世上做善事种善因结善缘呢,那么多饥渴的妹妹需要我给她们播撒快乐的阳光雨露,我怎么能躲起来独自修炼成仙?”她给了我一个白眼,“跟你说正经的,老跟我耍贫。我在想,其实我在老家时候就是因为觉得小城市寂寞无聊,向往大城市的丰富热闹,结果到了深圳,的确是灯红酒绿,可总觉得那是别人的生活,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等到了北京,白天在公司上班,下班回到租住的小屋,单调枯燥日复一日,感觉其实和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两样,就像现在的清凉寺不也这样哦?”
    我看她一眼,“嗯,连当年楚国的高干老屈原都长叹息以掩涕,哀其生之多艰,你也终于体会民间疾苦了呢。”
    杨泓没搭理我,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老百姓的生活不都那样,我才明白N多的女孩每年挤着要进北电、中戏,想上导演的床,还有美女用身体写作什么的哪是为艺术献身呀?还不是为了出名、挣钱、嫁人,丰富多彩的生活大抵是给有钱人准备的,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相,有时想想也真没意思。”
    “阿弥陀佛!施主终于悟道,待贫僧为你剃度超脱,”我哈哈一笑,伸手在她头上一抹。
    “两位可是专程从北京来小寺探访的客人?”我侧过头,看见大殿门口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僧衣老者,莫非遇见高僧大德?我在北京一些场合见到得佛界大师无不圆面阔耳,脸色红润,神采奕奕,定神细细端详,此和尚袈裟破旧,双目和善,满脸褶子,两手青筋暴起,整个一个老农的身像。
    “还真是的呢,就是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清凉寺这样简陋哦,”杨泓回答说。“大小盛衰皆是命,贫富困济但由天。在我们看来,也没有什么差别。当年唐朝这里也是盛极一时,战乱后衰败,到清代重修后香火再度鼎盛,再经历民国战乱、抗战和文革劫波,悠悠千年几度兴废。现在又有施主扶助,或二、三年后又恢复旧制也难说哦,一切随缘吧,”老和尚微微一叹。
    “是呀,如果闹大了,像少林那样成立个公司,搞搞旅游开发、影视投资什么的,每天门票、香火和功德滚滚流水,声名广博佛法远弘,岂不是可以普渡更多生灵么?加上纳税捐款慈善惠民,可真是利国利民噢。”见老僧有些门道,我也开始信口开河起来,“清凉寺可以热炒顺治出家的传说,弄个金庸武侠旅游线路什么的呀,串通好旅行社每天酒店发几车游客给导游点回扣什么的,再请些大报小刊记者捧捧场子,大事就搞定矣。”
    老僧看我一眼,说“渡众生与渡一人并无区别,就像这位女施主适才所言,如果心无定所,繁华都市和荒僻敝寺其实没有分别。再者,顺治帝在敝寺出家史上并无其事,实乃文人穿凿附会之言。”
    “此言差矣,如果当年达摩师祖只渡自己,面壁十年不出山传教,岂不是没有后来佛教一派光大前程。”抬杠是俺强项,我继续开导老和尚说:“再说,现在全中国都成了生意场,阿猫阿狗都粉墨登场,人人恨不得祖上是前清遗老后世高干,清凉寺已经不花钱得到金庸写书的活广告,不趁机玩一票实在可惜了。”
    似乎闻所未闻的天方夜谭,老僧看我的眼光中有一丝狐疑,“盛衰兴废自由天数,欺世盗名有悖佛理。再说,五台山大小寺庙数十家,各有存在的道理,否则,施主为何不在怀台五爷庙或是碧云寺一游即归呢?”
    这话倒是在理,我最厌烦那些人群扎堆儿的地方。只是以中国之大,如今哪里还有几块清静之地?就连青藏高原都跑上了载满游客的火车,还有广东商人在布达拉宫导演1000对情侣的集体婚礼,这个世界离疯狂只有一步之遥。相比之下,这个破败的小寺庙的清静无为的自在氛围让人更觉适意。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吧,庙太大给人压抑,还是小寺有自在的感觉,有点儿像回到家的随意和亲切,呵呵。”
    “所谓家,就是世人能放下心来的地方,所谓佛,则是人心灵的皈依。”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玉佛吊坠递了过来,“既有千里之缘,我便送二位开光信器,也算是托福罢。”
    谢过老僧,我们在夕阳西下时分辞别清凉寺。拐弯的时候,汽车在乡土路上扬起一阵烟尘。苍茫暮色中的古寺,呈现出一种凄清寂寥的景象。这幅揉合着油画的浓重和水墨的清雅的画面,日后不止一次地出现在我的梦境。
    (24)
    一夜之间,怀台小镇成了车水马龙的红尘闹市。临街酒肆饭店人满为患,路边停放着各式各样的车辆,车牌以“京”字头为多,其他晋、陕、豫、冀乃至内蒙、新疆都有,看着这个平日北京王府井、西单和前门大栅栏闹市才有的热闹盛世景象,不得不承认四大佛教名山之首实非浪得虚名。
    我们好不容易才在“文熙行馆”的停车场找到个角落停好车,在经过酒店大堂时前台小姐告诉我们,耿虎总经理特意交待,请我们回来后去茶室品茗。跟随领班小姐穿过几道回廊,来到后院一处僻静的阁房,推门而入,里面的景况让我们大吃一惊:东面首席位置上坐姿端正者却是“水天一阁”的老板曾荃,傍边依次有陈公子、女明星许静纬、亿都老板刘煌、VC投资商曹正戎,饭局上有一面之缘的中X部的大秘也在座,还有耿虎和一张年轻的陌生面孔。
    “杨公子携美女微服潜逃,出京也不向派出所备个案,政府特委派我们大家伙儿追凶千里将你缉拿归案。”刘煌一见面就开腔调侃。
    “靠,是不是政治局会议改在五台山隆重召开了?怎么老傅没来呀,还有CCTV的女记者也不来采访报道哈。”我一脸狐疑地看着大家,众人见状一阵哄笑。
    “我早就计划邀请各路神仙来五台山聚会,节前老定不下时间来。没想到我们聚齐全了你们却已经捷足先登,要不是小耿告诉我,还不知道你们俩恰好住在我们酒店里呢。”曾荃招呼我们落座看茶,然后介绍那个陌生的小伙子跟我们认识,原来是他的助手余阳刚,负责公司的连锁酒店管理业务。
    原来“文熙行院”的北京投资方居然是曾荃,这个背景模糊的地产商人竟然在五台山有着这么大一份产业,不由得引起我极大的兴趣来。
    “杨兄在清凉寺见着释通住持了么?”耿虎问我。“跟一长得老农似的和尚盘了半天道儿,也不知是不是住持。”他说,“那一定是他,释通师傅尽管不显山露水,可算是五台山的得道高僧。只是有些太迂腐,如果好好经营,清凉寺还是很有前景的。这方面他比起碧云寺的允能大师就差远了。”
    “明天早上我陪大家去碧云寺进香,有兴趣的话可以请允能法师看看前程什么的,新海航空公司的老板每个月都来碧云寺做法事,十多年来他的公司什么事故都没出过。还有不少影视公司旗下的艺人,有的按他的指点改了名字,果然就开始大红大紫起来。”曾荃的话引起大家的兴趣来,陈公子接过话头,“静纬,明天你可以请法师算一算哦。”
    “许大明星已经很红了,哪还用得着测姓名。等我们的《深喉》开播,一定会发紫啦。倒是应该让郭秘看看,啥时候升部长助理。”刘煌这小子就是个马屁精,捧完许静纬顺手又拍一下郭大秘书。
    “依我看这天下的生意最没风险的就是寺庙,曾总你们做房地产的是地段越在闹市越好卖,寺庙则越偏远香火越旺盛。不过你们盖完楼还着急往外卖,人家修座庙就是百年老店每天只需要打开山门坐地收银。”曹正戎的话引起了郭秘书的兴趣,他借着话把往下卖弄起才学来,“山西这地界邪性,是中国地理东西交集的过渡,不像长安有天险可依所以做不了帝国之都,贫瘠多山不像冀豫平原宜农耕。所以唐王李世民家族得天下后也远离山西,倒是清朝山西商人发明票号开启了近代中国金融业算是一个异数。”
    “可人家地下埋着宝贝呀,如今山西煤老板在京城可是风光哦,曾总的水天一阁好像有一小半不就是被他们给拿下的了,”刘煌问道,“对了,你们又怎么想起在五台山修起这么豪华的移座行宫来的呢?”
    “我跟允能大师有些交情,这个酒店的地块实际上本来是属于碧云寺的,每年来五台山的游人很多,其中不少都是冲着碧云寺来的,所以我们就合作开发了这个行馆,也为了方便接待北京来的贵客。”曾荃回答说。
    “哈哈,曾老板真正了不起,跟和尚都能合作做起生意来,”曹正戎觉得匪夷所思,“你们的连锁酒店是不是都在佛教圣地开的呀?”
    “也就将近三分之一吧,我们现在控股和管理的酒店有13家,分布在全国各地,除了北京,有上海、杭州、大连、丽江、武当山、张家界,大家以后要去玩的话,直接找我好啦。”余阳刚帮助老板回答说。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精明强干的样子。
    “曾总可是佛、道两家通吃呀,五台山和武当山都有地盘了,”我一边调侃一边琢磨,曾荃产业玩这么大,媒体居然没见报道,行事低调可见一斑。
    “天下商道,和佛、道的法理本有相通。譬如五台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文殊是般若智慧的化身,圆融、理性和辨证通达精神也是东方人的一种生存智慧。我个人从中受益匪浅,像小余、小耿他们也时常跟我从允能大师那里学佛。”曾荃语气淡淡地回答,“其实就是普通人,每天练习打坐、冥想半个时辰,于身心都很有益处。”
    “官场、道场其实都是生意场,官家做的是人或者地位的买卖,宗族做的是精神或者信仰的买卖。我也有个佛教协会的哥们儿,他告诉我普陀寺存在当地银行的香火钱就有七十个亿,这五台山的人气比普陀和少林可大多啦,碧云寺是怀台镇最大的寺庙,集聚的财力应该是惊人的数目哦。”我心下一动,把话题往外扯。
    曾荃忽地眼光一闪看我一眼,呵呵笑道:“杨尘,你要是做生意一定是把好手呢,看什么都是生意经哦。”
    “杨先生看问题的角度很睿智,政治、军事、宗教说到底都是人类生存的经济之道。我平时最佩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毛泽东,手拿一把油纸伞出了韶山冲,带着一帮子农民造反,只用20多年就打进京城取了天下,这是有史以来成本最小的买卖噢。”余阳刚接着话茬说道。
    “有意思,那另外那个人又是谁呢?”郭大秘听得兴起,忍不住催问道。“另一个人就是释迦牟尼呀,人家连油纸伞都不用,就坐在菩提树下冥思数日,创造佛教一派,如今僧寺占尽天下名山,善男信女趋之若鹜,空手打下最大的宗教旅游的地产集团。”
    我看见杨泓也听得专心致志,端着脸儿傻傻地样儿,便用手碰她一下,在耳旁嘀咕说,“看见人家小帅哥才气逼人动了春心吧?”她红着脸啐我一口,小声骂道:你作死呀。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我也觉得这家伙有趣,看来曾荃手下藏龙卧虎,等回北京一定好好和他们勾兑一下看看究竟。散席出门的时候,曹正戎有意跟我走在一起,悄声说“老弟心思过人,曾老板看来是有些名堂。”我嘿嘿一笑,心道,你也算只老狐狸呀。
    (25)
    生意人的嗅觉永远比狗还灵光。早上起来刚开机不久,就接到老傅从广州打过来的长途,径直问我是不是跟曾荃他们泡在一起。我说是哦,还有郭秘和曹正戎也在,我还纳闷你怎么没过来呢。老傅气哼哼说他在广州拿一块地,跟一家北京背景的公司较上劲儿了,他私下一查发现竟是曾荃从中作梗。
    人脉关系是商场最主要的资源,曾荃不动声色间把老傅在北京的关系顺手牵羊照单全收,手腕儿的确不一般,也难怪老傅心里不平衡。
    “广州这边有人传曾荃在中南海里有背景,是谁谁的公子。好像他的地产公司现在全国到处伸手拿地,扩张得很快。你帮我盯住点儿,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水有多深。”老曹再三叮嘱我,“此人低调但手眼极广,恐非善类,你还得留神点儿。”
    进了中餐厅的包房,看见昨晚的那伙子人除了曾荃和陈公子、许静纬都在座。耿虎解释说陈公子想烧头炷香,所以一大早就拉着曾总去碧云寺了。饭后他会陪我们过去拜会允能法师。
    “如今这碧云寺的头炷香什么行情呀?”我一边咕噜咕噜喝粥一边问。“要是新年的头炷香就是三十到五十万,国庆假日就便宜多啦,最多也就三、五万拿下了。”耿虎回答说。我身边的杨泓抽口冷气,咂着嘴说:“天哪,这么贵的香还不是谁都能烧得起呀。”
    余阳刚呵呵一笑,看着她说;“要不说是抢着烧高香,价钱不高,不抢个大早的话怎么能是高香。杨小姐是不是也想烧香许愿哦,允能师傅帮人预测桃花运也很灵验,待会儿可以找他看看会不会送杨哥一顶绿帽子。”众人闻言大乐,杨泓满脸飞红不知所措。我也嘿嘿笑了几声说:“我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上下两头都光秃,帽子从来戴下头。”大家更是笑得抚胸跌足,只有杨泓一人不明话中玄机。
    碧云寺离酒店很近,我们便溜达着过去。路上曹正戎傍着余阳刚聊个不停,似乎是在打听他们酒店集团的效益和扩张策略什么的。我也私下问耿虎是不是碧云寺也有投资在文熙行院,他只告诉我对方是第二大股东,具体数目便不肯吐露。
    天下的大寺庙都是一样的金碧辉煌,宏伟壮阔。眼前的碧云寺也是一样,相同的还有熙熙攘攘的人流如同高峰是北京地铁一样拥挤。我和杨泓吊儿郎当地跟着众人进了山门,翻过几重殿宇院落,来到一个相对清静的阁房。
    曾荃、陈公子和许静纬正和一个黄袍僧人喝茶聊天,见我们到来,起身互相介绍一番。果然那僧人便是碧云寺住持允能法师。他面颊丰厚,额头宽阔,颇有高僧大德的富态模样。
    “当年达摩祖师九年面壁,混混形骸,三累回光,秕糠世界,空相色相。留下衣钵传人和相诀秘传,相主神有七,藏不晦,安不愚,发不露,清不枯,和不弱,怒不争,刚不孤。只是后世多论佛学,其实相学也算是佛门正传。”允能法师侃侃而谈,一干听众不管听懂没听懂一概不住点头如小鸡叨糠。
    “听大师所言,不妨就给在下看看前程如何?”郭秘按捺不住,抢先说道。允能看他两眼,张口便问:“这位施主天庭丰阔,目睛点漆,口润若抹丹,想必是很善于写文章的人吧?贵宦清高,应该祖籍江南?”
    郭秘目瞪口呆,一脸服膺。允能接着又说,“只是施主骨重肉薄,气血滞怠,所以行事多有羁绊,应该多多颐养精气。有一份精神,便有一份富禄。”
    允能法师见大家跃跃欲试,颌首含笑一一指点。他对曹正戎说,“施主颐丰面润,想必家世富殷,且先生骨骼方正,色白气刚,属水中带金,主一生发达而不阻滞。”接着转向刘煌,“这位施主双眉丰厚且长,为寿相,可惜耳后黑痣,小心诉讼之厄,或许会迁居异乡。”
    曹正戎鬼精,把我心下所想问的话抢先抛将出来,“大师您怎么看陈公子和曾老板的命相呢?”允能略一沉吟,“陈施主印堂丰隆,肩宽背厚,四体修长本贵胄福祚之相,宜养颐年于北方,且不可轻易迁徙居地。”他瞥一眼曾荃,“曾施主与贫僧相交有年,却只就佛法切磋往来,今天论命相之理便也放胆而言。人之五官对应天下地理形势,额为南岳,面颊位北岳,鼻为中岳,左右两颧分为东、西岳。五岳俱正属五行中金形之命,且精神刚毅深沉,若得金局之人相助,金商加金,必定与陶朱公和范蠡一般通达豪富。若要福运绵长,贫僧先前所论藏而不晦,且记切记。”
    余阳刚正襟危坐,目光炯炯。允能一眼扫过来,“这位先生眉锋似剑,目长辅采,是少年登第之相。若统兵,可守八方,若行商,则通四海。”然后转过头来盯着我,双眸幽邃:“这位施主神清气雅,骨骼清奇,部位无亏,本是高贤之相,可惜滑眉首尾如新月,如果不贪花恋酒闲云野鹤,本亦应有大成就。”
    我呵呵一笑,“不错呀,大家都富贵腾达,浪子之命非我莫属,成天就找你们吃吃喝喝也逍遥快活哦。再请法师看看我们在座的妹妹命相如何呢?”
    允能法师先是看一眼许静纬,“适才已经辨析过了,这里只多加一言,施主肌霾均匀且面容圆润端严,主福贵益夫,切记早定月下之期。”接着他正色端详杨泓片刻,弄得她有些神情紧张。“施主发细黑而光洁,禀赋性情温良,可惜卧蚕凹下,三阳三阴稍有空没,所以命中孤清。”
    眼见杨泓脸色微变,允能法师不动声色继续说道:“所谓相面不如相心,论心不如择术。形相只是人命好坏的材料,德行则是能使材料成物的器具。四季交替五行转换,相生相克没有定数,一切还得看各人造化。”
    从寺庙出来,我看杨泓闷闷不乐的样子,想法子安慰她说:“老和尚胡说八道你也信,上次我在云南玉龙雪山的寺庙里算命人家还说我金贵玉体,生逢盛世可入朝为相,生于乱世则为奸雄师,可以辅佐草寇挑动黄河天下反,我花开后百花杀,满城尽戴黄金甲……”还未说完,她就忍不住扑哧一笑,“要都像你这样没心没肺,可不是要搅得天下大乱不得太平呀。”
    (26)
    黄金周过后,北京恢复往日的喧嚣和拥堵,只是不时袭来的寒流使得街头的姑娘们换上了长靴、厚外套和披肩、围巾。
    商人们依然忙碌,想赶在年前金银滚滚而进有个好收成。老傅和曹正戎投资周钒的案子已经签定,曾荃的酒店集团计划扩股融资,也向曹正戎伸出了橄榄枝,不过他尚未置可否。曾荃几次约我去聊聊,想起老傅的嘱咐,我答应专程上门拜访。
    问清详细地址后,我查了一下地图,以为那是在东四附近的一个普通四合院,车过一个转角,赫然出现一座门楼,左右石狮守卫,迈入朱漆大门内,里面竟是三进院落,坐北朝南,占地面积应由万余平方米,花园内有假山和亭台游廊,山前原有月牙河相绕,山上建有戏台,山北侧有一面阔五间的大厅和戏台相对,俨然前朝王府气派。
    甫一进门,便有一身着黑色燕尾服,头发花白,腰杆笔挺的老管家上来迎客。此人手戴雪白手套一尘不染,举止颇似英国贵族庄园管家,令人不敢有轻慢之意。
    在英式烛台摇曳的客厅端然就坐,在管家招呼旗袍小姐上茶的空当,我仔细打量这里的陈设。宽大的欧式沙发,后墙上挂着前清皇裔书法名家启功的手书:“上善若水”四个大字。最奇绝的是茶几下面是悬空的玻璃地板,水波粼粼,水下竟是一幅汉白玉衬底的华夏地图,有数尾色彩斑斓的热带鱼自由自在游弋其间。
    “怠慢怠慢,”曾荃满面春风走了进来,此时他身着一袭深色中式立领外套,颇有一副儒雅斯文的派头。
    精美瓷盘装盛着三明治、Scone和蛋糕及水果塔,骨瓷杯具里正宗的大吉岭红茶汤色橙黄,气味芬芳高雅,口感细致柔和,细细品来带有淡淡的葡萄香味。宽敞的客厅角落里的钢琴前有一个女孩优雅地弹奏着古典乐曲。
    “这里应该是前清王府吧?古今中西风格混搭却浑然天成,不同凡响哦,”我三分客套七分真意----实在是见过太多的新贵发迹后在别墅院子里垒起假山,屋中搭起罗马柱的不伦不类。
    “最早的主人是清代光绪年间大学士崇礼,此人和皇室有姻亲关系,抗日战争时期,为清代名臣张之洞公子张燕卿所购,还被民国政府用作蒙藏院。此宅曾号称北京东城之冠。我接手后改造成为会所,总的说来大家评价还是比较正面,还算是没有暴殄天物。”在这个场合曾荃似乎状态完全放松,心态平和地闲聊起来。
    老北京素有“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说法,曾荃竟然悄悄拿下东城如此宝地,可以说是占尽城中风水点睛之眼,心思机敏出人意表。
    “如果把北京城看作一个棋局,您这个地儿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棋眼儿呀,”知道曾荃好弈,我便扔出块骨头来挑逗,果然他兴致大动,“没想到老弟也精于棋理,这经商和下棋实在是精义相通,不仅要布好局,还得做活眼儿,军事家们称之战略和战术的配合。”
    我瞥一眼脚下的晶莹的汉白玉中国版图,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么说曾总已经布好大局准备一展雄图啦?”
    曾荃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会有此一问,说实话我们一直在蓄势待发,以前的低调策略使外界颇多误解,以为我们是背景神秘的怪物,今天专门来给你揭开面纱一探究竟,老弟随暂且随我过来一下。”
    我起身跟着他来到东阁房,这是一个典型的书斋,进门处是清代着名书法家邓石如题写的苏东坡《浪淘沙》诗词的硬木隔扇。西首是厚实的檀香木书柜,前面宽大的写字台上只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地球仪模型。铺满整个地面的地毯上是简单明了的黑白格图案,几把梨花木硬椅宛如棋子搁在上面。
    曾荃一拍手掌,一个旗袍靓女婷婷而至,在墙上一按机关,屋内光线顿时暗淡下来,穹顶则熠熠生辉,呈现出宇宙星空变幻的景象。接着她打开投影仪,北墙上的银幕上出现3D中国城市模拟图型,有些类似大型社区的全景沙盘。
    “以天地为棋局、视万物为刍狗,曾总把我们都当棋子儿搁里头玩呀?”我顺口调侃一句。
    “世事如棋呀,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时势造英雄,华驰已经在全国的七、八个城市投资了十余个大大小小的商业地产和高档公寓项目,加上投资和控股的13家酒店,全年的总销售额已经超过了八十个亿。”随着曾荃的遥控光棒的移动,一个隐匿在海面下的巨大商业王国浮出水面。
    看着我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表情,曾荃轻松自如地笑了笑,解释说:“我们所有的项目都是以独立的法人公司运作,就像北京的水天一阁豪华公寓项目,华驰40%控股开发运营,外界只知道楼盘品牌而不了解开发商内情。”
    “做这些棋眼花费了我们十年时间,现在是把它们串起来连成局的时候了。”曾荃语气笃定,胸有成竹地说。“走,我们到客厅接着聊吧。”
    “在下开眼界了,江湖上有传说曾总跟中南海有特殊的关系,所言非虚吧?”甫一左定,我便单刀直入。“捕风捉影之说,别去信他。不过高层政界关系的确是华驰竞争力的优势资源,房地产行业几十年内都将是中国经济的主脉,关乎国家大政、官员业绩、金融流通和百姓生计,牵动各个阶层的利益神经,地产商人纠葛其中,自然要润滑好各个环节哦。”曾荃不加隐瞒,坦然应答,“中国这块土地有些邪性的传统,尤其是地方上做事看来头和背景,所以我也懒得去澄清,没想到有时候还帮助我们捡了不少便宜呢。”
    把盏问茶,言笑之间,这个外界知之甚少的家伙面目逐渐清晰起来,也和我迅速套上了近乎。
    时光倒流回复到二十年前,我还在大学混迹每天搓麻泡妞看武侠,曾荃已经从清华土木工程系毕业开始浪迹江湖。牛皮哄哄的他怀抱鸿鹄之志,为自己安排的毕业典礼是骑车从天安门出发到拉萨朝圣,接着在自治区政府建设厅报道,每天喝茶看报听报告,终于发现在青藏高原空空荡荡的天空下人也变得精神恍惚,再耗下去只能皈依佛门成为喇嘛。此时内地的和尚尼姑已经开始混迹深圳街头排队炒起股票,接着全中国的有志青年都挤上渡轮去倒腾海南的地皮。那时候我正绞尽脑汁琢磨如何脱下同班系花的牛仔裤,他则收拾行囊窜回北京中关村,把四通、联想、希望等一溜儿新经济公司挨个混遍,最后却一头扎进房地产中介行业淘得第一桶金。
    “发现自己玩不过杨元庆、郭为,激流勇退改换门庭?”我笑嘻嘻地问道。“IT行业的确人尖扎堆儿,不过我的老本行是建筑,还是一砖一瓦盖房子感觉踏实,呵呵。”他不做正面回答。
    “那跟允能法师又是怎么搭上关系的呢?”我索性打破沙锅问到底。“在卖了一年走私电脑主板,我手头有点钱却觉得内心空虚前途渺茫,假期独自跑到五台山问禅,结果得识允能大师,给与指点迷津。回来后就辞职开始自立门户,你要知道中介公司租间房、支张桌子、雇俩小姐就能开张。”
    “一家门店一年撑死能挣个百八十万吧,就算你整一百个门脸儿弄不回来一个亿,离200亿资产可够远的哦。”我也会算账,天方夜谭的神话骗骗刚毕业的雏儿还行,糊弄不了老子。
    曾荃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原来以为你聪明绝顶,怎么也跟常人一般思维方式呀。从二手房中介到楼盘销售代理再到整体营销策划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一个像样子的楼盘销售期内总有数千万甚至上亿人民币趴在你帐上流转,你再把相同的模式在N个城市复制,接着从下游产业链往上滚动,按下定金拿地皮,找设计事务所出方案,银行贷上款,建筑公司带资开工,广告公司帮助在媒体上吹牛,楼花哗哗往外卖,银子流水般往里进,这是中国所有地产商都熟悉的套路,没有什么智慧和技术含量,拼的只是速度和规模而已。就像你同时有十个水桶,其实只要有八、九个桶盖就够用,因为是滚动开发,我们的秘笈就是快、再快和更快。”
    “笨人玩自己的钱,聪明人玩别人的钱。”我明白了曾荃布局的诀窍,他纠正我说:“钱也分聪明钱和傻钱,就像股市,庄家先设好局拼命往上抬价,股民看势头玩命追捧,庄家这时已经悄悄出货回家数钞票,泡沫破灭时套住的全是傻钱。”
    “房地产比股市强的是永远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股市泡沫几百个亿灰飞烟灭,所以我不敢轻易涉足股市。”
    “没有巨额资本玩不转地产魔方,如果现金流中断,你那么大的摊子岂不崩盘?“我疑惑地问。曾荃淡然一笑,“所以我不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每个项目都相对独立,一两个项目的操作不成功不会导致整个资金链断裂,最多就是少拿一两块地,调一调而已。”
    曾荃拿起一块点心放到嘴里细细品咂,“不过旅游酒店产业我想试一试不同的路子,创出一个品牌来拿到海外上市,所以希望你能相助,在曹正戎那边从侧面给些推动。”
    终于谈到正题,我抖擞精神盯着他,“今天你找我来,不会是单单为了这件事情吧?”他呵呵一笑,“你也明白如今要在场面上混,一得有资本或者资源,二得有关系或者人脉,我这里不缺项目不缺钱,就缺人手,要是兄弟愿意屈就,给你一个副总的位置,一起成就一番大事业。如果嫌委屈,就挂个战略策划总监的头衔,有空过来出出主意帮衬帮衬也成。”
    天下没有主动分钱给你花的财主,我当然得弄明白黄鼠狼给鸡拜的哪门子年,“曾总既然把我当块料,有什么能效劳的尽管吩咐吧。”
    “老弟果然爽快,老傅是你的好朋友,他在广州跟我抢一块地皮。要是单单如此我也可以让一让,不过其中涉及到我的一个不方便出面的朋友的利益,我不得不坚持。希望老弟出面斡旋一下。如果他让步的话,我可以考虑找机会在别的地方补偿他一下。”
    “还有,你那个干妹妹杨泓要是愿意,可以来华驰上班,我安排她做余阳刚的行政助理如何?”
    曾荃不装孙子、直截了当的行事风格颇合我意,天下本无好人坏人只有生意人,我答应挂个战略策划总监这个虚头八脑的名衔儿,既不负具体事务的责任还可以唬唬刚出道的黄毛丫头,也不影响我闲云野鹤的生活方式。至于杨泓工作的事儿,我回答说得她自己做主,我会把意思带到。
    曾荃颇有些意外,瞅我一眼说;“那丫头不错,老弟可不要对人家玩三不主义(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噢。”
    靠,还用你来装大尾巴狼。我心想如今的世道,到处不是虎穴就是狼窝,一只无辜的羔羊趟上这险恶的江湖还不给任人宰割!
    (27)
    派对,是大都市为男男女女准备的一场场盛宴,生意上的、无聊的、充满诱惑与勾引的、狂放的和假模假式的形形色色的群聚每晚都在发生。
    当古典美女瞿彦来电话邀我晚上参加她的时装设计工作室的开张派对时,我还是略微有些吃惊。这个女孩在一家着名的服装品牌公司担任设计师,薪资颇高且很受重视,忽然突发奇想决定辞职自己创业。我还以为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转眼间就变成了现实。
    酒仙桥附近的“798”是北京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工业化遗迹,最早由从美国纽约回来的前卫艺术家发现并改造成LOFT风格的新人文区域,目前汇聚了设计、出版、展览、演出、精品家居、酒吧、餐饮等各式各样的场所,音乐掺杂着咖啡和酒香在高大宽敞的建筑中洋洋洒洒地飘出……
    瞿彦还是素面朝天的老样子,穿着一件绿色点缀红碎花儿的中式小袄,站在门口迎接来宾。我夸张地冲她张开双臂,她大大方方地接受拥抱,同时还在我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这个女人的雅致和沉静、内敛气质令人着迷。
    “怎么光冲人家瞿彦表现亲热呀,对社会和谐影响多不好呀。”马骅在一旁吐着烟圈说风凉话。我装模作样地也做势要抱她,她连忙摆摆手,“还是去沾人家小妹妹的便宜吧,你看聪聪都急红眼啦。”
    李聪笑眯眯地打了一下她的头,对我说道:“看来今天又是狼多肉少,帅哥可是掉进火坑里了哟。”
    “我就知道跟马骅这样道行深厚的丫头混在一起,你早晚也会变成痞子,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哦。”我看一眼厅里杂七杂八的男男女女,问道:“你那个着名的师姐和她的少校保镖怎么没来哦?”
    “少校的父亲过生日,子佳得陪着给未来的公公做寿,来不了。哎,听说你跑到华驰集团挂职去了,真的假的?”
    “你的消息还挺灵通,我也就是打入敌人内部,还没开始地下工作呢。”旁边马骅睁大眼睛瞪着我,“什么,你也跟曾荃那王八蛋扯上瓜葛了。”
    我一愣,“你难道跟曾荃有什么过节么?”她冷冷地回答说:“我爸三年前拿下沈阳的一块地,被曾荃看中了想接手但没谈拢价钱,这个流氓竟通过北京的关系给省里的头儿施压,借口超过两年未开发的土地政府可以出面收回,想连订金也不给我们退。”
    天下可是真他妈的小哦,表面看曾荃谦谦君子的样儿,难道背地里争起利来照样吃人不吐骨头?我安慰马骅,“妹妹别上火,待哥哥查明究竟一定给你讨个说法来。”
    马骅扑哧一笑,顺口吐出一溜烟圈儿,立马让人感受到淡淡的坤烟味儿。“这个就不牢您大驾了,咱们在朝中也不是没人,收拾一个两个小毛贼还绰绰有余。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伺候姐妹们开心就得啦。”
    “切,你们拿我当什么人啦,薛怀义还是张昌宗哦?”我戏言道,马骅立马回敬说:“你以为面首是那么好当的呢,我看你现在也就一充气玩偶,姐妹们要高兴啦没准儿能给你晋级为一线PLAY-BOY。”
    “我还是换个行业混吧,面首可是个高危险的行业,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雇主杀人灭口。”
    瞿彦端着酒杯走过来,“你都说些什么呀,当着聪聪不许谈论少儿不宜的话题哦。”
    马骅觑她一眼,“就你心眼儿好,男朋友在美国不定怎么风流,一个月也不来个电话,还痴痴地等,说人家忙事业。男人对女人说这话时八成是想甩手了,杨尘你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他们丫一般都喜欢忙事业,所以只有我有空陪你们这些美女玩儿。”
    瞿彦似乎不愿意触及这个话题,岔开话头说:“女人也不是非得靠男人活着,你马骅过得不是比谁都潇洒么,国庆节开车去坝上玩,三个小伙儿轮流给你当司机,我们都艳羡不止呢。”
    李聪眨眨眼,接过话茬:“杨哥你说现在的男人都怎么回事呀,这么多又聪明又漂亮还有钱的MM都不抢着娶回家做老婆,我要是男人,就先把瞿彦姐和马骅姐拿下。”
    我哈哈大乐,“你刚出道的毛丫头不懂味,现在的美女对你好不一定是喜欢你,喜欢你不一定要爱你,爱你不一定想嫁给你,嫁给你不一定想生孩子,生了孩子,孩子的父亲不一定是你。你说男人敢轻易结婚么?”
    “抱歉哦抱歉,有点事耽搁到晚了。咦,杨尘你小子独占这么多美女,还不赶快给一一介绍。”西玛永远是城中最受欢迎的Party动物,风度翩翩,言语风趣。今天他还特意戴了顶贝雷帽,既彰显了时尚媒体主编的身份和不俗品味,也体现了对Party女主人的尊重。
    果然,他的到来明显活跃了欢场的气氛,尤其受到了异性来宾的青睐,一些从长相和打扮上看像是战斗在影视娱乐阵地的妖娆女子不时过来跟他勾兑一番,惹得我醋意大发,狠狠地说道:“TNND,老子有了钱,也要办一本流氓杂志玩一玩,今天在场的女人每人都上一篇专访,想登裸照的MM得事先交钱,掏不起钱还想出名的话,也可以潜规则一把哈。”
    满座莞尔同乐,西玛兄果然高人,处惊不变,“如今是WEB2.0时代,杨兄还是升级直接办个网络情色杂志合算,先上自己几张露点照片,标题弄成‘我和徐静蕾,那些扯淡的往事’,点击率立马上百万还不用花一分钱。”
    “别介,那朔爷还不抡大块板砖儿拍死我呀,人家正憋着一股子邪火准备逮谁灭谁呢。”
    李聪插进来,“那正好给我整出一版话题,王朔复出怒斥网络无良分子炒作‘蕾蜜’吸引眼球。你们出名我拿稿费各得其所。”
    “嘿嘿,聪明。小丫头成长得好快哦!”我一通赞美。像这种独步天下的嘴上功夫只有在夜场发达的都市容易练就,每年都有成千上万对生活抱有想法的男女混迹其间,他们或如初生牛犊一般无拘无束生机勃勃,或是经风沐雨窥见人生真相变得豁达乐观。
    “你们男性杂志也会刊登时装照片么?”瞿彦疑惑地问,显然她不是西玛的目标读者而且错会了我请西玛来捧场的意思。“他们一般只登比基尼及其以下的照片,模特儿能不穿就尽量不穿,光屁股的封面一上摊儿就抢光,总之,就是穿得越少卖得越好。”我抢着回答说。
    西玛正色说道,“其实,我们也登男人的时装图片。不过最近想做一个城市单身女郎的专题,正好需要在座诸位美女登场亮相,你的设计工作室正好作为新的职业身份可以传播出来。”
    “高级时装定制在北京兴起潮流也可以做为新闻炒作一把呀,瞿彦姐给春晚主持人的设计的晚礼服光造价就得10万呢。”李聪这丫头果然机灵,点到了我的心思上。“西玛你在介绍你们旗下的时装杂志给瞿彦做个专题,算是帮我一个忙,这样下次我单独请她晚上出来喝咖啡人家才会赏脸哦。”
    高级时装定制是欧洲时尚工业打造的奢华夜宴,有一次黎黎告诉我,她模特生涯的梦想就是出现在每年巴黎顶级时装周的T台上,台下坐着摩洛哥公主、法国第一夫人等欧洲的皇室贵族,身穿Chanel高级定制服翩然开场,万众瞩目欢声雷动。中国的新贵和明星最喜欢跟在欧洲人屁股后面追风,如果把动静闹大了,还真是一盘好买卖。看来瞿彦还真是有独到的生意眼光。
    西玛一口答应,“我也看好这个新行业,还引领一种个性时代的时尚生活潮流。说起重视着装,在中国可是有传统的,最具代表性的事件是49年蒋委员长宣布下野,李宗仁在南京举行‘总统’就职典礼前夜,专门向老蒋请教仪式上应该穿什么衣服适宜,蒋说,‘现在非常时期,你我都是军人出身,当然穿军装嘛。’李宗仁深知老蒋为人,当晚让李办秘书咨询蒋办秘书,得到答复如前。第二天一早,李宗仁还不放心,再次让大秘致电蒋办摸底,答复依旧。结果当典礼开始,衮衮诸公粉墨登场,只见蒋介石一身长袍马褂,台上一身戎装的男一号李代总统眼睁睁看着老蒋成为焦点,自己站在旁边看上去活脱像一个马弁而已。”
    “看来不光艺人怕撞衫,政客也得讲究出镜形象哦。我以前接得比较多的业务除了明星就是老板,看来还得注意领导和官员这个市场噢。”瞿彦一听心思透亮。
    “其实他们都是演员嘛,西玛主编果然渊博,杨尘你的风头不再呀,嘻嘻。”马骅企图挑拨铁哥们的关系,我截住话头,“那是那是,早就有既生玛,何生杨的千古之憾呀。”
    夜阑人散时,我主动请缨要开车送瞿彦回家,生生把西玛、马骅和李聪他们叁人发配到一辆车上,马骅作横眉怒目状,“怎么,一听我说瞿彦后方不稳,你小子就想趁虚而入呀?”
    “去,我还担心西玛今晚童贞不保,晚节尽失呢。我是牺牲小我为中国顶级时装大师保驾护航哦。”
    汽车在大山子幽静的道路上行驶,两旁的白杨树叶在秋风中不断飘零。瞿彦端坐在副驾位置上不言不语,路灯的光影不间断地掠过她光洁的脸庞,宛如一尊白玉雕琢的女神像。
    “出来做跟感情生变有关罢?或许应该去趟美国再看看,有时候男人是因为寂寞……”我小心翼翼地说。
    “唉,其实女人更怕忍受寂寞呢,所以自己开办工作室如其说是干事业,还不如说是种转移和排遣。”她的叹息仿佛是从灵魂深处生发起来,在车内狭小的空间如同水波漪涟一圈圈漾开来。
    她住在北四环的罗马花园小区,我把车停在单元楼门前,没有熄火,侧脸看着她:“晚安!?”她也转过脸来,眼神的疲惫不堪暴露无遗:“谢谢啦,晚安!”她伸手在我颊上轻轻一掠,仿佛一阵风不落痕迹只留一丝清凉,转身消逝在黑暗的门洞之中。
    (28)
    卡尔维诺说,女人是世俗的表征,她们既是活生生的女人,也是撩拨人的鬼魅……她们不再是欲望的直接客体,而是欲望本身。
    Lolita,其实就是男人欲望的迷障。
    蝴蝶的出现,挑起了我一种异样的好奇。这个长着少女稚嫩脸蛋的在校生居然有着深厚的文字功底,她的博客肆意恣情,放纵撩人间又带着冷酷的洞察力。按说蝴蝶已经不是未发育成熟的青涩少女,但叛逆的风情中那股揉合着妖孽又夹杂着清冷的精神气质令我有些着迷。
    对女性肉体的迷恋是从男人懵懂苏醒后一路相伴的旅途。最先接触的往往是周围的成熟异性,美丽的小学老师,丰满的表姐,妖艳的美容院女郎都是我年少情窦初开时的幻想对象。
    有一次上语文课看小说被老师逮到,放学后漂亮的女老师教我去她宿舍。本以为会挨罚,没想到她竟温和地询问我喜欢看哪一类文学作品,然后指着书架上堆满的书籍让我随意挑选。期间有同事喊她出去有事,我发现她的外套扔在床头,忍不住把头埋在里面,尽情享受散发着的陌生女性遗留的温暖清馨气息,脑海里幻想着她丰满成熟的女性酮体,身下不由自主完成少男的第一次勃起。后来上课时就觉得跟老师有着别人不具备的亲近感觉,仿佛有一个秘密存在于两人之间。
    那时我的同桌是个苗条稚气的女孩儿,今天看来是那种气质纯净的未熟少女,尽管不少男生总借故以刁难的方式招惹她,我却毫无一丝欲念。大学回家时再碰到她,已经是饱满挺拔的少妇,该凸出的地方肆无忌惮地凸起,腰线则纤细,浑圆的屁股下面双腿间还呈现一个凹形,更加衬托出诱惑性感。我心下不禁暗自妒嫉把她弄到手的那个男人,还带有一些造化弄人的淡淡遗憾和忧伤。
    青春期的冲动泛滥而没有羁绊,她的指向广博而杂乱,有荧屏上的好莱坞女星奥黛丽赫本,有杂志上波涛汹涌的艳女郎,运动场上同班女生起伏的身体曲线,毛片中袒露的AV女角……都是轮番闯入春梦的欲望对象与伙伴。
    而Lolita,是专门为成年男人准备的一种毒药。这时候的你已经不再迷惑于赤裸、轻佻、艳熟和暧昧,尘世间的情色游戏如同连续剧里重复的剧情令人厌倦,而那种涉世不深的清纯少艾,和刚发育未熟的小母鹿般的稚嫩,会赤裸裸勾起男人雄性的冲动和欲望。
    蝴蝶的出现令我猝不及防。生活的节奏往往会因为一些你预先难以设想的意外而改变。
    那天下午正和杨泓吃完午饭,送她去华驰总部跟余阳刚面谈。闲居的日子对有的人是一种常态和习惯,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则是一种等待和折磨。
    回到公寓,我无所事事躺在沙发上翻看威廉•曼彻斯特的《光荣与梦想》,在一个国家的孤独和复兴旅程中打发个人琐碎无聊的时间。“乒乒”的敲门声响起,我透过猫眼往外看,是一个女孩变形而陌生的面孔。
    “你找谁呀?”我疑惑地打开大门,眼前这个女孩儿面容娟秀,扎着一双长长的小辫儿,上身穿着白色厚棉套头衫,外罩一件褐色灯芯绒短外套,下身是水洗白的牛仔裤,膝盖上的破洞应该是流行的式样。
    “杨尘?我是蝴蝶。”她迟疑一下,试探地问。
    老天,这个仅在网上和我有过几次聊天之缘的女孩,就以这样简单和突然的方式来到我的面前。黄金周前,她说节后会开始在北京的实习,我说订好票我开车去火车站或者机场接她,她说没什么行李,不必费事,只是要了我的地址就再没了消息。
    我接过她手里的拉杆行李箱,把她引进房间。蝴蝶好奇地东张西望一番,甚至跑进洗手间探头一看,然后夸张地抽抽鼻子,笑嘻嘻地对我说,“标准的新好单身男人,整得还挺整洁干净,一定是有女孩定期伺候来着吧?”
    (29)
    我笑笑,回答说:“想喝点什么自己拿,冰箱里有果汁、啤酒,橱柜上有红酒和二锅头。”
    她拉开冰箱取出一听可乐,啪的拉开易拉盖儿,一边咕噜往嘴里灌,一边晃悠到落地窗前往外张望。“真棒呀,这就是传说中的北京CBD噢,我来了,我要征服它,哈哈!”她夸张地张开双臂做出一副展翅欲飞状。
    “你知道CBD是什么意思么?就是塞着、憋着和堵着,你看这些蜗牛一样排队的小车就明白啦。”我冷冷地插言说。其实老傅有一次被堵着憋急了,破口大骂道,什么CBD,简直他妈“操逼的”,被我引为经典,只是不太好意思当着这个初次见面尚无深交的小丫头说。
    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顺手拿起我读的书看了一眼,扔到一边。“给老男人看的书哦,你还挺高雅呢。”伸直双腿跷着脚丫盯着我说,“我明天先得去单位报道,还得找个地方落脚。今晚你能收留我的话,我就不去找酒店啦。”
    “我还真没有留宿陌生人的习惯,不过美女嘛似乎可以例外。只是,和未成年人同床好像会有法律障碍。”
    “也不怕我赖上你,先搞乱你的思想再搞空你的钱包。嘻嘻。”这丫头口无遮拦。“那还得要搞垮我的身体呀。”我心说,耍贫也不看地方。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芙蓉王”,递给我一根,我摆手拒绝说已经戒了。她边自己点火抽起来,我从厨房拿来一只深蓝色的釉碟,给她权充烟灰缸。
    她上身斜倚在沙发靠背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露出半截玉琢般的小蛮腰,煞是可爱。“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火车上又挤又吵也没休息好,我先在沙发上睡会儿行吧?”
    看着她一脸疲倦的神情,我说要不就在床上休息好了。她也不推辞,说声谢谢就蹬掉鞋子,脱下外套钻进被子里,合眼前还冲我来了句“不用管我了,你该干嘛干嘛呗。”
    我把她扔在釉碟里尚未完全熄灭还冒出几缕残气的半截香烟掐灭,把烟灰到进垃圾桶。然后把窗户打开一点缝隙换换新鲜空气,接着拿起没看完的书接着往下看。
    蝴蝶嘴里嘟噜了一句什么,然后翻了一个身把脸转向我这边。我端详这个来自千里之外的实习女生,长长的眼睫下一圈暗深的阴影,嘴唇上面隐约能见细绒绒的乳毛,鼻翼微微抽动仿佛小动物在睡梦中的神态,一只手抓着被角似乎在防卫的姿态。。
    这个怪兽一样不断膨胀的都市有着奇异的魔力,把无数新鲜、漂亮的女孩子像诱蛾的灯火一样引来吞噬进庞大的黑洞中。她们却满不在乎,在无数欲望的波峰浪谷间游弋,有些就像天上的鸟,飞走了又飞来了。如果没有她们,待在这座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呼吸着死气沉沉的空气准会令人发疯。不同的年代不同的经历不同的喜乐哀愁的生命被压缩在同一个空间之中,阴郁的阳光照耀着来自不同地域的人群。
    而对于此刻躺在我床上的这个无拘无束的女孩子,与她以前经历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活尚未展开。空气里依然可以闻到她混杂着烟草气息的少艾清香……
    胡思乱想间,又听到几声敲门声。我怕惊醒正在酣睡的蝴蝶,蹑手蹑脚轻轻拉开房门,见鬼,站在外面的却是一脸轻松神态的杨泓。
    (30)
    做英雄时台下没有记者,当流氓时旁边尽是熟人,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如此。
    “我这里出了点情况,我们到旁边的邦客咖啡馆坐会儿吧。对啦,你跟余阳刚谈得怎么样噢?”我随手掩上房门,一只手放到嘴唇边做成噤声的示意。
    “说好了,我随时可以到华驰的酒店集团上班,做他的行政助理。”说话间,杨泓的脸色由晴转阴,咬着嘴唇问道:“可以告诉我她是谁么?”
    “嗨,网上认识的一个小女孩儿来北京实习,还没找到地方下榻,我不忍心让人家流落街头影响咱北京形象,先让她在我这里落个脚,这会儿正打盹儿呢。”经过政府驯化多年,偶深知化解危机的最好办法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描淡写言过饰非。
    “那可不可以介绍我认识一下呢,也好看看哥的眼力劲儿如何呀?”杨泓不肯轻易就范。
    “不就泡个柴火妞吗还未遂么,你丫怎么那么多事?我们俩一没有签署过卖身契二没有过私订终身何况你也算一个受过党和国家高等教育的女知识青年,意识咋这么落伍呢?”我有些光火,“咱又不是见一个办一个回到原始社会那会儿了,你没看我这还衣冠楚楚的哦,瞅你这磨唧、得瑟、絮叨、事儿吧唧唧的……想进去你就去好了。”
    在我一通先入为主的数落攻击下,杨泓似乎有些发懵,一脸无辜的神色仿佛小羊羔无缘无故遭受突如其来的打击。我想拉着她往屋里走,她使劲甩脱掉我的手,一言不发就往楼梯间跑去,随着一阵渐去渐远的鞋底在楼梯台阶上蹬踏声,她一瞬间消逝在我痴愣的眼神视野中。
    我怏怏地回到房间,蝴蝶已经睁开眼睛坐在床头,她似乎察觉出发生了什么事情,幸灾乐祸地瞅着我:“怎么啦,好像发生撞车事故啦?”丫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我气哼哼地回答说:“靠,本来还有可能当一把圣人,生生地要逼我做流氓,你说他妈的冤不冤?”
    “嘻嘻,你自己点儿背还来怨社会,再说啦,我也不知道你还想挂着女朋友背底下偷偏食呀?”蝴蝶并不领情,撇着小嘴偷乐。看着这个脸庞稚嫩、胸部微微隆起的幼齿型美女,我一时间不觉春心大动,“嘿嘿,想当年皇上偷情还专门挖地道,克林顿还泡实习生,我等凡人也不能免俗呀。”
    说罢我一把撩开被子,搂住她娇弱的身躯,“流氓,”她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完全发出了,就被我的嘴唇堵了回去。我在她柔嫩的唇上吸吮,使劲撬开她紧闭的齿缝,“不要,我都还没心理准备呢,”趁她张口说话的当儿,我含住她的嫩舌品啜少女般清泉津液,同时腾出手来伸进白色厚棉套头衫里探摸她的双乳。
    蝴蝶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迅速地用手阻挡住我的攻势,执拗而坚决地坚持使得我疑惑地停止了动作。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放开我,我要先去洗个澡。”我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这个女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轻轻地推开我,“把脸转过去,不许偷看我。”我只好依言行事,只听得细细索索一阵子,她光溜溜地从被窝里钻出来,从床的另外一侧跳到地上,闪身进了卫生间,紧跟着“嘭”地一声关上门,放开水阀。我回头时只看见一个白皙纤细的身影,和乱七八糟扔在床上的内衣、胸罩、三角裤衩和牛仔裤。
    我起身把她的衣物收拾归整好,放到床边的藤椅上。然后到厨房拿出半瓶尚未喝完的龙蛇兰酒(tequila),分别斟在两只高脚杯里,顺手从冰箱里取出几个冰块扔进去。龙蛇兰是一种长在沙漠中的植物,有点类似仙人掌,全世界只有墨西哥有出产,叶子之中含有糖分,所以可以拿来酿酒,因其具有极独特的香味而闻名于世。有一次泡酒吧时偶尔喝到后,便一直不能忘怀它怪异的味道。有一次玩网络游戏《大航海时代》里面的一句旁白让我印象深刻:“我坐在电脑前握着手中的龙蛇兰,轻轻的舔舔指缝中的盐,淡淡的酌上一小口手中的酒,咸咸的涩涩的,这就是我的人生……”
    大凡男女之间调情的最高境界,便会是游戏角色交替在主动与被动之间转换游移,这个外貌稚气却揉合了猫一般滑腻的成熟女人行为方式的女孩勾起我莫大的兴趣。
    “没看出来,你还蛮小资情调的嘛。”当我端着酒吧走到客厅时,只见蝴蝶已经端坐在沙发上,套着我挂在浴室里的男式睡衣显得身躯瘦弱滑稽,睡衣下摆掩不住圆润的小腿。见我眼光所向,她下意识地拢紧双腿,同时还不忘把领口往上提一提。
    我将手里的一杯酒递给她,“可惜我这里没有新鲜柠檬,只能将就一下了。”
    她接过酒杯,努起小嘴轻轻抿了一下,接着叫起来:“怎么又咸又涩呀。”我哈哈大笑,“这种酒喝的时候要在杯口抹点盐,就是想让你品味一下真正的人生滋味。遗憾的是我弄不到极品的龙舌兰酒,那种叫作Agave的酒是在采收时把植物叶面上寄生的一种像蚕宝宝的虫一起酿造,酿出的酒品质和香味最佳,世人称之为同生共死。”
    ”
    看着我悠然神往的样子,蝴蝶也似乎受到感染,伸出酒杯和我轻轻一碰,说:“好一个同生共死呀,就为了这个境界也值得干一杯噢。”我俩相视一笑,同时一饮而尽。
    蝴蝶提议说应该放点音乐,我起身到组合音响架上找唱片,她坚持要自己挑选,把握挤在一旁自己席地而坐在一大叠CD碟中翻将起来。我坐在她身边,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腰肢,呼吸着她湿漉漉的黑发散发出的香甜气息,这回她没有避闪。
    “你这里竟然有FleetwoodMac的碟呀,我最喜欢那首《LittleLies》,多好听呀。我找遍了南京所有的音像店都没有买到哩。”蝴蝶大呼小叫如获至宝,把唱片塞进碟仓,一种成熟而富有感性的软摇滚旋律在房间里飘荡起来。
    FLEETWOODMACFLEETWOODMAC是成立于60年代末,乐队风格几经变革,最终创造出音乐风格,是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至爱,一度成为白宫特邀嘉宾乐队。每当我联想到中南海的高层喜欢听宋祖英的《走进新时代》和《辣妹子》风格的音乐,就深刻地认识到中美两国国情和文化差异果然不一样。
    看着蝴蝶沉醉在音乐中摇头晃脑的小女孩样,我心想她也许知道这个关系错综复杂的乐队的故事,他们男男女女在一起,相互之间的似乎谁跟谁都有一腿,或许正是这种迷乱和疯狂的关系造就了那么多旋律优美的好歌。
    不知是龙舌兰酒开始在体内刺激神经还是音乐有意无意的撩拨,蝴蝶的眼神渐渐迷茫,顺着我的手臂把身体倚靠在我怀中,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燥热,透过宽舒的睡衣领口往里可以看见如嫩笋般隆起的乳房,我用嘴轻轻撩开垂落的秀发,咬住她的耳垂,顿时感觉她绷紧身体,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腿……
    法国作家纪德曾经在某本书里要求人们的肉体能够克制欲望,而克制的目的正是为了使它更为强烈。真是浪漫国度的调情圣手哦,如此深谙情欲的本质。曾经有一个极度沉溺于感官享乐的女朋友聊天时告诉我说,在经历了各种花式的性爱尝试以后,高潮的快感离她似乎越来越远,除非有更强烈的刺激作用于感官和肉体,但那将是一个由海洛因、大麻纠葛缠绕的死亡深渊,使人放弃意志因肉身堕落的欲望引领走上不归的祭坛。
    蝴蝶蓦然转过身来,双膝着地半跪在我面前,一脸肃穆,“你知道吗,今天是我20岁生日,我把它当作一个纪念日,把自己当作一个礼物呈现给你。”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我有个朋友,跟女伴干完那事儿总要点燃一根烟做沉思状,女伴往往不解地问,你怎么啦,是不是不爽呀?他则深沉地回答,我在思考什么是存在与时间。看你现在这样子,跟他有一拼哦。”
    “你好讨厌,人家跟你说正经的来着呢。”蝴蝶一时间被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我继续发挥,运起丹田之气从口腔里吐出CCTV着名赵老师般浑厚的男中音:“经过一个漫长而严寒的冬天,春天终于来临。煦暖的阳光照在阿尔卑斯山南麓广袤的草原上,万物呈现出勃勃的生机,这时候,动物准确地进入了发情的季节……”
    蝴蝶终于被彻底惹恼了,大叫着“你才是个发情的公狼呢,看我怎么收拾你来,”说话间双手把我按倒在地板上,叉开腿骑在我腰间胡乱地咯吱我起来。我任她瞎闹一气,猛然间吸了一口凉气,冲她做出一副呲牙咧嘴的怪样子,“哎呀,你压坏我那里了,疼死我啦!”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信以为真又不知所措地望着我:“真的呀?”我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如果有一天,所有的野生动物都挣脱了羁绊、冲出了牢笼,那一天,就是野生动物的节日。”蝴蝶紧闭双目,一任我在她身上随意施为,我解开睡衣的纽扣,豆蔻少女般的双乳袒露在我眼前,平坦光洁的下腹和稀疏的暗夜丛林迷津,诱导着我缓慢而耐心的进入,蓦然间似乎遇到阻障难以深入秘境,她忍不住绷紧双腿,双手十指握着我的手紧紧相扣。
    我俯身问道“你还真的是第一次呀?”她柔顺地告诉我曾经在男友强求下初试云雨情却不得其门而入,最后只好偃旗息鼓无意间完璧其身。说罢主动把嘴唇送上来和我纠结不休,唇齿间暗香浮动使我精气猛增,随着下身直趋蕊心她也狠狠咬住我的舌尖,在彼此腹腔深处涌出的吼叫和娇叱声中完成了通向慵懒空茫虚脱的旅程。
    伴着樱红色鲜血渗出来的,还有她紧闭的双睫间的泪珠,我俯身轻吻,那竟是龙蛇兰一般的咸涩滋味。
    (31)
    半夜时分,在首都机场接到老傅,我直接把车开到黄寺大街附近的东方明珠洗浴健身俱乐部。保安引导我们停车入位,候在旋转门口袅袅婷婷的旗袍小姐们齐声招呼“先生晚上好。”
    大堂经理见是熟客,满口“傅大哥,杨哥”叫得热情万分,内堂服务生们接包挂衣殷勤周到。我们赤条条径直到桑拿房蒸出一身汗,让光膀子的扬州壮汉像洗萝卜一般搓弄一番,冲洗干净换上休闲套服上二楼吃宵夜。
    老傅叫了乌鸡炖人参汤,生蚝、扇贝、斑节虾,两瓶喜力啤酒,这家伙胃口总是好得惊人,而且讲究食补养生之道。我则点了一份白粥,一个水果拼盘,一边吃喝一边聊起来。
    “我来之前托朋友做了个调查,你知道曾荃这家伙的户籍在哪里么?”老傅神秘兮兮地瞅着我。“无非是美国、加拿大或者北京呗,总不会是什么巴西、加纳或者广州吧?”我随口答道。如今有些背景和实力的老板都会把家人投资移民办到北美,也有些财力不逮者又想弄个外籍身份于是把自己搞成南美或者非洲国民,好像兜里揣了本洋护照就脱离了茫茫苦海。
    “还真叫你说着了,这小子竟然是广州户口,而且是香港新上市的富华保险公司的自然人股东之一。”老傅说着看我有什么反应。我顿时一个激灵,富华保险公司作为内地三大保险公司之一,半年前在港发行17亿H股,成功集资净额150亿港元,在海内外引起不小的轰动。曾荃竟然名忝其发起股东之一,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老傅一边往肚里灌啤酒,一边不紧不慢地说,“我还动用关系查了你说的清华土木工程系那几届毕业生的全部档案,名单上均没有叫曾荃的。”
    我顿时惊愕万分,“这么说,这家伙的经历是伪造的呀?”“经历应该是真的,只不过他改了名字。要知道,如果你愿意,我明天也可以给你办一个广州户口,然后成立法人公司大笔转移资金。”老傅意味深长地说,“陈公子应该了解他的底细,但却守口如瓶不肯吐露半点信息,逼急了只是告诉我他背后有人。老弟,看来这回我们遇上大家伙了。”
    看着老傅狡黠的表情,我情不自禁地四下张望,看见周围的餐席和沙发隔间埋头吃喝或窃窃私语的客人,仿佛置身一个真假莫辨的诡异世界里,有一双窥视的眼睛在随时刺探我们的交谈。
    老傅的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他拿起来接听:“哦,宝贝儿,我到一会儿了,正在跟杨尘吃宵夜谈事情呢,马上就去你那里哦。”我知道是电视台的小蜜在催他。
    为了拿下广州的地块,老傅花了一年时间打通了上上下下的所有关节。本来在招标环节只需走个过场,但内部关系人突然告诉他临时挤进来2家公司应标,其中一家公司的法人是曾荃助手余阳刚,另外的一家公司法人竟然是曾荃的司机。
    “曹正戎搬进了曾荃的水天一阁你知道吗?”老傅问道。我点点头,自从周钒的投资案确定以后,曹正戎就开始打探北京的豪宅行情,我还陪他去看过星河湾、朱雀门和观塘等着名楼盘,结果曾荃以极优惠的价格近乎半买半送硬是把他拉进自己楼盘的业主队伍。
    在这个巧取豪夺的世界上,总有人想要你已经得到的东西,你想要的东西又往往在别人手里,愚笨的人往往紧紧抓住自己的东西不放手,聪明者则懂得通过不断的交易积累更大的筹码。
    “你打算怎么一个玩法?”我直言不讳地问。老傅眨眨小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儿:“天河的那块地有一半属于区政府,另一半属于市五金公司。来之前我买下了这个快破产的企业,这样我就成了这块土地的半个主人,嘿嘿。”
    国家骗国家是外交,百姓骗国家是犯罪,百姓骗百姓是做生意,父母骗孩子是教育,男女互骗是爱情。老傅也算是聪明人中的尖子,所以这些年来诸多暴发的老板忽起忽落,他却经历若干次大风大浪而未翻船,见风使舵的本领端的是越练越强。
    商海凶险,遇到巨鳄的办法要么是你迅速避开,要么是与其合谋分上一小杯羹,对抗的结果则是尸骨无存。我想,下一步老傅就得找曾荃讨价还价了。“曾荃最近约一帮人去他在昌平新盖的乡间别墅聚会,我们按习俗去给主人暖暖房讨个吉利吧。”
    老傅连连点头说,这个主意好,回头我准备好见面礼一起登门拜访吧。
    送完老傅,我独自开车在阒寂的二环路上行驶,收音机里正在播放陈升的《北京一夜》:不想再问你到底在何方/不想再思量你能否归来么/想着你的心想着你的脸/想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
    猛然间我想起了杨泓,自从那天负气而走后就与我形同陌路,我给她打了几次电话也不接听,有一次我正在王府井闹市的星巴克喝咖啡等人,无所事事地看着一群群漂亮的女孩子带着街上的阳光与馨香蜂拥而入而无动于衷,眼神空茫地打量着城市街景,广场、露天咖啡座、路灯、教堂、电话亭、十字路口、红绿灯、斑马线……蓦地看见杨泓似乎从落地玻璃窗前匆匆走过,等我追出门来时,她已经消失在摩肩擦踵的人流之中。
    onenightinbeijing你会留下许多情,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触动了伤心的魂……这歌声中的苍凉和无奈瞬间击中了我灵魂中柔软的地带,一股酸涩的情绪止不住往上涌动。
    [郑重修正:鉴于本主功力不及,虚得不好,“有些地方不对,”为避免“对很多人产生不好的负面影响”,特此更正如下:
    原文“周帆是当今某赫赫有名的国资商业银行行长的侄子,从美国斯坦福大学毕业后回国,拉着一帮海龟派玩起了网络和通讯服务,烧钱如流水,都快撑不下去了,这才到处找关系融资。梁总是周钒的连襟,于是通过老傅把童正戎这尊财神请到了京城来。”
    现改为:“周帆并不是传说中靠后台关系起家的英雄,从美国斯坦福大学毕业后回国,他和战友们一起投身于中国互联网的伟大事业,为网络和通讯服务夜以继日贡献才智,把自己的积蓄都献给了理想,为了节省宝贵的国家外汇,他们利用转让股份利用外资发展壮大自己的事业,成功地开拓了移动彩信、彩铃服务的新领域,为年轻一代中国创业好男儿的表率,我们不禁要为之加油喝彩!!!”]
    (32)
    北方的冬天,郊野一片萧瑟,西山脚下连绵不绝的柿子树林,深黑的枝丫直刺苍穹。
    我们把车开进曾荃新落成的乡野私人会馆墨红色的铁门,落入视野里的是一个占地将近300亩的院子,周围用石头垒墙与外界隔绝,主体建筑是全落地玻璃的中心会所,面积达5000平方米,还有林林总总的客舍、马场、室外游泳池、网球场、酒吧、马厩、狗舍和鸽笼、花房等附加建筑。
    湖景、溪水和起伏的山丘,青绿色的草地上有几匹毛色光亮的蒙古马在吃草,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与几十分钟前喧嚣的市井都市判然两样。此情此景,让老傅这个算是很见过些世面的老江湖也禁不住嘟囔说;“大手笔呀!”
    曲折迂回的舒缓路径将来宾引导到主体建筑中心会所,我一眼看见站在门口迎宾的竟然是余阳刚和杨泓。“傅总好,杨兄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呀,”余阳刚笑容可掬地招呼我们,杨泓和我的眼神一碰又飞快地闪开,浅浅一笑地接过我们手中的贺礼:老傅专门准备了一份编号068的黑珍水晶装路易十三佳酿限量藏品,并为我准备了一份格兰杰金装威士忌礼盒。
    步入大堂,只见里面已经熙熙攘攘到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凑堆儿交谈,名士名媛觥筹交错,一派上流社会的繁华盛景。曾荃穿着一身中式连襟服装,穿梭在人群中不断与人客套寒暄。看见我们进来,笑吟吟地迎上来,伸手在老傅手臂上轻轻一拍,“久违呀!”,接着拍拍我的肩膀,“你们先到处看看吧,一会儿我介绍些有意思的新朋友给你认识哦。”
    我和老傅随着闲散的来宾四处溜达了一圈,这个建筑群的却有些想法,房间被作为取景器来设计,从任何一个房间望出去都是美丽的风景。仔细审视,我发现这是主人典型的中西结合的做派:外部建筑材料以石材为主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内部装潢每一个门厅的设计都拥有了巴洛克式的精致华美、细腻浑然;有着隐而不发的含蓄,散发着浓浓的贵族气息。会所内不仅有地热恒温游泳池,还配备有康体中心、SPA水疗房、红酒雪茄吧、多功能厅等设施。
    偶尔转悠到一个小型放映厅,只见里面有五、六人围坐在一起,其中一个丫头冲我挥了一下手,嘿,原来是李聪,旁边是她报社的顶头上司黄主任。原来他们正在采访这幢建筑的设计师,一个留美回来的看起来气质平和、内敛的中年男人。
    我摆摆手拉着老傅转身离去,想去找杨泓这丫头叙叙旧情。“怎么,你小子是不是把杨泓甩了,又勾搭上人家女记者呀?我还说怎么进门时小姑娘怪怪的呢,”老傅歪着头瞅着我直乐。我没法解释,只好打哈哈岔开话题,“如今世道人心散了,我床上不知是谁媳妇,我媳妇不知在谁床上,大家不计较彼此就都爽了。”老傅一叹,说“老弟活得太明白,其实也不一定好,老耍单身会折寿呀。”
    我把话头往曾荃身上引,“老傅,你不觉得这个大宅院里缺少点什么呀?”他若有所思,对哦,感觉是少点什么。我提示说,难道曾荃还是钻石王老五,这么盛大的场合应该有女主人粉墨登场才对哦。老傅猛地一拍脑门,是呀,这还真是有些蹊跷呢。
    待我们转回大堂,钢琴乐声已经在宽阔的空间里缓缓流淌,一个优雅妆扮的旗袍女子自台阶上逶迤而行,老傅眼尖,这不是那个凤凰卫视的主持人么,好像是在华尔街做过投行高管呢。厅中顿时安静下来。“各位亲爱的来宾,大家下午好!相信你们和我一样,从红尘闹市一个转身,穿过门外这片慈禧年间种下的柿子树林,就像经过百年的历史沧桑进入一个神秘的自然之所在……城市怂恿了人类欲望的膨胀,城市使人和自然远离,天上的蓝色在消褪,自然资源正在成为城市的奢侈品。如今,在这里我们重新发现了生活与自然的完美融合。”
    到底是名嘴果然名不虚传出口成章,串完场,她把曾荃请到前台致词。“一百年前,有一个美国人偶尔发现了一片湖畔的幽静所在,在那里盖起木屋开始远离都市的缓慢节奏的生活,这个叫梭罗的人写了一本后来热销的着作《瓦而登湖》。其中有一句话也是当初我发现这片柿子树林地时的感受:我来到这片树林是因为想过一种经过省察的生活。幸运的是,我的想法在建筑师王璞先生那里得到契合,感谢他的杰出设计,为我们提供了今天这样一个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居住境界的实践样本……”
    曾荃的致词简洁明了,同时迅速将表达的机会让给了杨璞,看来他的确深谙人类心理。我想起有个在政府机关工作的朋友,不堪忍受会议的折磨,总结说开会尤如嫖娼,上面的很认真,很使劲,下面的装着很投入,很舒服;上面的没完没了,希望时间长些,下面的表面兴奋,心里却盼快点结束。
    往下设计师杨璞的侃侃而谈就冗长的令人昏昏入睡,“我们走在北京的街头,随处可以感受到现代化的气息,爆炸般的消费信息无孔不入地迎接着人们的眼睛和身体,可是心灵却越来越麻痹。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空洞而失语的城市,一个看不清面容和心情的城市。城市和我们的心灵越来越远。有时候瞬间的时空错觉会使我们恍惚,不知道这个城市是真的还是我们是假的。总之,你和这个城市失去了默契,失去了亲密,甚至于在华丽的街灯下也很难找到自己长长的影子。我认为人和城市最好的关系就是若即若离,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郊区圈地造屋,营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的乡野空间。这个空间离城市不远也不近,在这里能找回人的自然本性,保持身心的清醒。我们想通过会馆表达对居住的理解和价值观……”
    我转头四下张望,想搜寻杨泓在什么地方。后面有人轻轻捅了我一下,原来是李聪。她冲我努努嘴,我顺着她指示得方向看过去,大厅的一角杨泓正和余阳刚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那股没有隔阂的亲昵劲儿引发了我的胃部轻微痉挛症。李聪“咳”地一声把我的注意力收回来,“到书房透透气也许对你有好处?”这主意不错,我俩悄悄钻出人堆溜到旁边的阅览空间。
    透过窗户往外看,在萧索寂寥的背景里,有几只天鹅在湖面上游走。高尔夫球场用的电瓶车停在角落里,屋内的壁炉哔剥燃烧着,大厅里传出欢声笑语,一只黑色罗维纳狗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趴着。
    李聪忍不住对我感叹,“今天我才真正知道穷人和富人的差别有多大哦。”我嘿嘿一笑,“是呀,要知道穷人穿的叫衣裳,富人穿的叫品牌;穷人平时吃家禽,富人平时吃野兽。”
    到底是新闻系高材生,李聪脑袋转的就是快,紧赶着着往下续:“嗯,写字的一般都是穷人,盗版的一般都是富人;上网的一般都是穷人,上市的一定都是富人。”我补充道:“还有,欠别人钱一般是穷人,欠国家钱一般是富人;跟自己的女人睡觉一般是穷人,跟别人的女人睡觉一般是富人……”一语未终,小丫头一手捂腹一手指着我,直笑得花枝乱颤。
    (33)
    “原来你们俩躲在这里享受两人世界哦,我还正纳闷杨尘怎么会人间蒸发呢?”老傅和曾荃、余阳刚出现在书房门口。“呵呵,我比较习惯溜边沉底,抛头露脸的机会一般留给文艺界的朋友噢。”我随口应答说。
    曾荃也微微一笑,“正想找老傅和你闲扯呢,咱们就在这里聊聊也好。”大家随意择位坐定,老傅开口说道:“以前说是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儿小,不到广东不知道钱少。我看从今以后得加上不到柿子林,不知道宅子小。”
    “单论占地面积,曾总您这会馆应该真正算起来是中国第一宅了。”李聪评论说。老傅一拍手,附和说:“这个概括好,论气势和做派也当之无愧。”
    话锋一转,老傅迅速往主题上靠,“要说这中国的地产界,浮在面上的那些人我看也不过如此,冯仑有理论也有实践,可惜拢不住手下精悍强将结果分崩离析,潘石屹整了几个时尚概念楼盘,但二线明星终究底气不足,任志强这门大炮专门跟政府和媒体干仗较真儿我看快走到头了,江湖上混这么多年还没摸透官员说一套做一套的脾性。你看那几个大鳄级的朱孟一、许荣茂、黄如论谁没事儿在媒体上做戏子?我倒佩服这王石这人有一套,规模不算最大,品牌却玩得高超,手下猛将如云四面出击都有斩获。”
    “傅总您这话有些偏颇,我们媒体是帮助企业扩大影响力的平台,信息时代会利用媒介的才是英雄。”李聪插言道。我也接过话头,“就是哦,如果拿破仑当时手里有个新华社,那滑铁卢惨败还不得变成平型关大捷呀。何况媒体和企业是如今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忽悠好了大家可以一起挣钱。”眼见李聪甩给我一个白眼儿,我吐了下舌头就此打住。
    “傅总的说法有意思,有人把地产商分为南北两派,北派有冯仑、潘石屹、任志强、张宝全四大天王,南派含万科、招商、中海、金地等旗舰企业。北派喜欢边干边吆喝,南派推崇只做不说,我以为华驰算是逍遥派,我们曾总的玩法才是真正高手,看似无招实有招。”余阳刚年轻气盛,开始指点江山起来。
    曾荃看他一眼,若有所思。余阳刚按捺不住,继续发挥:“但是市场发展需要地产领袖,企业品牌需要领袖人物,行业的发展更需要领袖。华驰发展到现在的规模,正到了亮剑的时候了。”
    “目前中国的大城市房价上涨很快,政府开始张罗抑制房价上涨,曾总您看房地产行业还能有几年的好光景呢?”老傅把皮球抛给曾荃。
    “我们华驰搞个一个政策研究院,对这个题目有专门的研究。就绝对规模而言,中国目前的城市化速度超过了以往历史上的任何阶段,短短十年间城市人口爆增了2个亿,这得增加多少住房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哦。国家要保持持续经济增长,必须不断制造需求,尽管都市化会带来诸多负面因素,但房地产作为经济成长的主要推动力就不可改变。”
    “华驰的酒店连锁集团发展得也很快呀,是不是在广州天河也要搞酒店开发哦。正是巧合得很,来之前我的副总说我们参股的一块地皮华驰也正计划投标,没准儿还能成为一家子呢。”老傅不动声色间把话头顺势扯到生意上。
    曾荃显得略微有些吃惊,看一眼余阳刚问道:“阳刚,是有这样的巧事么?”余阳刚嘿嘿一笑,“原来天河那块地后面有傅总的份儿呢,真是不打不相识哦。”
    我灵机一动,插言说:“其实还不如大家绑在一起做哦,老傅和曹正戎投资了周钒的自由通网站,跟华驰的酒店集团可以合作网络在线销售,没准儿都能混成行业老大呢。”
    “这样提议有创意哦,我建议曾总考虑看看。”余阳刚当即附和说。
    曾荃点一点头,“我看这主意也不错,阳刚抽时间详细研究一下,最好跟傅总、杨尘多沟通,先弄个初步方案再聚一起讨论讨论吧。”
    聚会散席时,余阳刚拉我一下,等他们几人都出了门,他笑嘻嘻地问我说:“杨兄什么事情得罪杨泓了吧,我看她好像憋着什么委屈又不肯说,是不是你被人家捉奸在床呀?”
    我瞪他一眼,单刀直入地回答:“靠,我只能给人舒服,不能给人幸福,只好往边上闪人。你老兄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他打起哈哈说:“兄弟的女人怎么能动,再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呢。”
    我拍拍他的肩:“这才是爷们的做派,麻烦兄弟帮我照看好这小丫头,等我腾出手再来收复失地。”
    (34)
    回市区的路上,李聪借故搭上我们的车。
    天色已暗,车窗玻璃返照出的路旁的灯火像是夜空繁星闪烁。这座城市尽管在急剧扩张,但四环、五环外仍旧是大片空旷的农田,其间穿插着像望京、回龙观、亦庄和天通苑这样容纳几十万人口的新兴居民小区。政府在市区的大规模市政开发推倒了大批古旧民居,其中包括不少有历史文化价值的四合院。很多被拆迁的居民都被安置在城郊的这些区域,再加上很多工作不久成家立业的年轻白领,到北京做形形色色生意的外地人,组合出混杂的生活圈子。
    由于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工薪族,每天照例得上下班,于是每天早晚的上下班高峰时候就会看到车流的壮观长龙,市民最常用的传统交通工具自行车在这样的距离已经失去使用的价值,于是自驾车和中巴成了主要的交通方式。只是当初市政规划时没有考虑到如此庞大规模的居民形成的交通压力,以至于有人形象地概括这些大型小区是一座座“睡城”----人们工作完一天赶二、三十公里路程回去睡个觉,第二天又往城里赶着上班,周而复始。
    “北京真像一个畸形膨胀的怪兽,把每个人都吸纳进高速旋转的漩涡之中,真正的逃离者能有几个人哦。”李聪微微叹息一声,若有所思地说。
    老傅接过话茬,“这个世界对女人来说就轻松多了,嫁对人就能保证基本的生活品质。男人就得辛苦打拼创家立业,男人累,所以才会去敲背;男人愁,所以才会去洗头;男人苦,所以经常才去赌;男人忙,所以经常上错床。”
    李聪扑哧一笑,“是不是做女人难,做男人更难呀?”老傅嘿嘿笑,“男人这辈子得确挺难的:找个漂亮女人吧,太操心,找个不漂亮的吧,又不甘心;会挣钱吧,怕你包二奶;不挣钱吧,又怕孩子断奶;不去应酬,怕被老板废了,去应酬吧,怕把老婆废了。还是杨尘聪明,干脆不娶老婆自己潇洒快活。”
    “老傅你自己一国两府,南宫北院的滋润着,就别老拿咱光棍说事儿。看人家曾荃那才叫生活,我等只不是活着而已。”我虚晃一枪转移话题,果然他俩中计,讨论起曾荃的家世问题。
    “我听人说曾荃的太太是个高干子女,常住在纽约长岛呢。”李聪的话引起了老傅的莫大兴趣,他探起头来询问说:“那应该是很高的高干家庭背景吧?好像曾荃对外讳莫如深呀。”
    “嗯,这个人城府太深……”我感觉李聪似乎欲言又止。
    把老傅送到西直门的成铭大厦,下车时他先向李聪道了别,然后交待我说曹正戎回美国大概几天后就返京,这几天就拜托我跟余阳刚多接触。我答应说好,反正闲人一个。看着老傅转身消失在大楼门厅之间,我转过头跟李聪说:“好像你有些事情了解得不少哦,要不找过地方再聊聊呀?”
    “听你安排罢,反正方向盘握在你手里哦。”听她应允,我便把车驶上北二环,不一会儿开到王府井附近的天伦王朝大酒店。在一楼车场停好车,穿过旋转门进入大堂,在滚动电梯上楼的时候李聪对我说:“你在北京可真是熟门熟路哦。”
    “那是当然,首都是俺家,别说它坏话。”我把她带到欧洲风情的咖啡廊,身着制服的女伺者翩然而至,把两份酒水单放到我们面前。李聪点了杯鲜橙汁,我则要了份卡布奇诺咖啡。在等饮料期间,李聪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红色的高领毛衣衬得她的脸色娇柔艳丽,胸部显得比我想象的要丰满得多。
    天伦王朝的中庭广场是亚洲酒店中最大的中庭广场,一直以其独特的文化艺术氛围而引人入胜。入口处有一组晶莹剔透的现代造型水景,光滑如缎的水幕从玻璃顶棚滚滚滑落,流入碧波池内;世界艺术雕塑和精巧的西方传统艺术摆饰品点缀在广场的四周。还有那欧洲风格的石亭酒吧、别致的大理石围栏、乐声悠扬的灯光舞台,营造出浓郁华贵典雅的氛围。
    李聪四下张望以番,饮品上来后,她用嘴轻轻吸了一口,像是经过了细细的品味,然后抬起头盯住我的眼睛:“你是不是常和姑娘们来这里谈情说爱呀?”
    “偶尔为之吧,这个地方老有不错的钢琴师演奏,还有环境和装潢让人觉得适宜,尤其女孩子会有安全感吧。”其实这个地方一度也是男人猎艳的热地,酒店附属的首都豪情夜总会曾经是北京最早红火的KTV夜场之一,有不少漂亮女孩儿伴唱伴舞。
    李聪挺直上身,双手捧着玻璃杯倚在餐桌上,身体的曲线起伏有致婀娜动人。“你这人有时候行为方式有些跟人不一样,怎么说呢?”她咬咬嘴唇,像是想了想,说:“还算是有意思的人罢。”
    我哑然一笑,这叫什么评价呀。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神情肃然地把话转到正题上,“报社有一个负责房地产行业报道的同事,跟我关系还不错,他在做一篇关于北京房价的调查报告,其中涉及到水天一阁开发过程中的违规问题。”
    如今房价已成为压在中国百姓头上的“新三座大山”之首。人们呼吁房价成本公开的同时,一系列问题也被提出:楼市的灰色成本知多少?潜伏于哪些环节?在权利寻租中呈现什么特点?多大程度上决定着房价的飙升?有些敏锐的记者开始深究内幕,看来李聪的同事应该是在水天一阁的操作过程中发现了黑金交易的可能。
    “有公章之处,就有滋生腐败的可能。”一个房地产项目从签定意向、选址试点直至销售,有数十道环节。除了熟知的国土、规划、建设等部门外,还需经过人防、消防、环保、地质勘探、园林、卫生防疫、交通、市政等职能部门的审批或备案。为了提高效率,开发商往往会以红包形式打点各个环节使之顺畅通达,这在业内已经是游戏规则。
    “那么是有发现曾荃行贿受贿的把柄么?”我问道。李聪摇摇头,垂下眼睫盯着手里的玻璃杯,不停地转动着折射出黄橙色的光晕。
    “这似乎不算什么罢,他告诉我背后还有更深的隐情。不过报社领导不让他继续往下调查,还给他换了个岗位,让他去机动记者部做调研了。”
    我哈哈一乐,“这不把人给废了么,俗话说当今有四闲:大款的媳妇、贪官的钱、和尚的JJ、调研员。”
    李聪却没笑,抬头白了我一眼,“人家跟你说正事,老是不正不经地打岔。要不是怕你不明不白卷进华驰的局里,我才懒得理会呢。”
    我收敛起嬉笑,“你那个同事打算怎么办,就此收手还是怎样?”
    “在他的位置也只能这样,听说上面有人给报社打了招呼。不过他跟我说因为积累了很多调查素材,不想浪费掉,就转给新华社的朋友了。”
    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埋头沉吟,一时间两人无话。只听得大堂一角悠雅的钢琴声若有若无荡漾在夜空。
    李聪的报社隶属于北京市,涉及到负面问题报道时会受到方方面面的掣肘,不像新华社做为国家通讯社,地方势力一般难以企及,还因为其分支机构遍布全国各地,内参专奏可以直接上达天听,可以对当地政府的违规行为形成监督和震慑。
    过了一会儿,李聪想起了什么来,“对了,黄主任在拼命讨好曾荃,可能是想弄些广告完成创收任务吧。可能要邀请曾荃参加他策划的中国地产精英高峰论坛,但曾荃好像不太感兴趣。”
    “我要是想在中国建一艘航母,也会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否则早会被人盯上要钱的揩油的和化缘的都会排着队找上门来。”我宽慰李聪说,“也许人家曾荃真的是雄图大略想在中国成就一番事业呢,至少民间的智慧、动力和效率要比国字头的企业来得强烈。但是他们苦于缺乏资源和资本,只能按潜规则和贪官妥协。其实他们每一步的发展也是在夹缝里求生存。”
    我想起有个同学在新华社内参编辑部,决定有时间联系一下了解些情况。打定主意,我开始把话题挪移到她上班的心情呀,平时都爱跟朋友都玩些什么呀等不着边际的事情上去。
    “你怎么还没谈男朋友呀,这么漂亮的姑娘照理说不应该耍单呀?”说话间我飞快地瞥她一眼,看见她白皙的脸颊似乎有些泛红。“毕业时他去了深圳的华为公司,现在被派到美国培训有快一年了。”她低声回答说,同时用右手无意思地在左面上轻轻划拉着。
    “哦,劳燕分飞。这个距离可是够遥远的呢,人生的变故往往在于不可把握的空间阻隔。他不很在乎你么?”
    “现在好像更在乎他的事业和前途吧,是不是男人都觉得只有发达了,女人就会像蜜糖一样往上粘呀?”
    我一时语塞,支吾着边想边说,“应该是大部分男人的想法吧。不过这应该是人类初始时就存在的状态。人刚从树上下来那会儿应该是女人的天堂,看看动物世界,其他哺乳动物像公狮子,公鹿,公孔雀,公鸡一般都是雄的漂亮,母系社会男人就是保镖和长工,每天累死累活就为了讨得山洞里女人欢心,直到男人中有智商比较高的开始琢磨,这样下去永远是当鸭的命,于是逃跑掉,自己搭起草棚打猎耕种,成为第一代房地产开发商兼业主,有了产业底气足了,女人就开始舔着脸上门求欢,他就开始挑女人的模样进行选美比赛,成为最早的部落首领,几代人传递下来,心眼好的首领就是尧、舜、禹、启他们成了楷模和圣君。美女大家都想要,于是强壮的雄性就互相厮杀,胜者为王可以占有更多的美女,于是杀人如麻血流成河,一代代暴君就这样诞生了。”
    李聪歪着脑袋瞅着我直乐,“这就是你的独门进化理论?我看可以申请诺贝尔生物奖去哦。”我嘿嘿笑着继续发挥,“按照弱肉强食的原则,手段越黑心眼越坏的人越有本事,好人一般都是面瓜被PK掉了,所谓干事业基本上是一帮子坏人互相过招,最后在场子里剩下来没有被干掉的就是成功人士。你说女人要是嫁男人是该挑好人还是该傍坏蛋呢?”
    “你这人就是鬼头鬼脑不想正事,按你这么说天下好女人就没得可嫁,只好学妙玉尼庵青灯老死一生?”李聪眨巴着眼睛看着我说。
    “那也不然,比如还有一些光明皎洁之士像屈原什么的,混不下去只好沉江自尽,这一类人不能嫁要不容易成寡妇。最好的是像范蠡那样的身携万金飘然一舟浪迹江湖。”
    “这也是不是你的人生理想哦?”她含着吸管,侧脸盯住我说。我哈哈大笑,“那我也得先找到越王勾践,还有美女西施才能施展雄图呀。”
    我伸手招呼服务生买单,付账后我们起身到停车场取出车开到大街上,发现外面竟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寂静无人迹,车灯映射着黝黑湿漉漉的路面。我低声问李聪:“是送你回家么?”她“嗯”了一声就再不吭气。
    车开到她的楼下,她没有马上下车,迟疑着似乎在等待什么。我一时间也有些惶然,按说要是提出来跟她上床可能不会遭断然拒绝,不过委婉的方式也未可知。女人时常是情绪化的动物,你永远也不可能了解她们脑袋里随时在转悠着无数瞬息变幻的主意。
    “那个秦子佳还跟你住在一起么?”我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是呀,不过她这会儿应该睡了。”她的回答倒使我如释重负,我暗自松了口气说:“我送你上楼吧,万一楼道里藏着坏蛋呢?”她轻轻回答说“也好罢。”
    我熄了车,偎着她走进暗黑的门廊,她柔顺地挽着我的手臂往上爬楼梯,我能闻见她身上沁人心脾的馨香气息。到了五层,在房间门口停下来,她细细索索地从包里翻出钥匙差到锁孔里,转过头看着我,“其实子佳姐这些日子都在男朋友那里住,我刚才骗你来着。要不要进来坐坐?”
    黑暗中她的眼眸闪着亮光,我迟疑了一下,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肩,“今天就不啦,哪天我们再聚吧。”
    “嗯,那就晚安!”她的低语如同小猫般柔顺,手里的钥匙转动一圈打开房门,闪身进去随即掩上。听着“卡塔”的门锁落扣,我也转身下楼,伴着皮鞋在水泥台阶上囊囊的声音依次而下,再次穿过雨幕行驶在空茫的夜的街市上,仔细聆听着车轮在路面上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35)
    在北京这地界混,几天要不遇上牛人,肯定是因为你呆在家没有出门儿。
    这天我发现冰箱里没有多少存货了,于是溜达到附近的超市,挑了一堆鲜奶、水果、卫生卷纸什么的,推着购物车到结算口排队时,前面的两个大老爷们聊得正热烈。
    “昨天晚上出门时,正好碰到了崔永元,跟我打了个招呼。丫是当年我在电台带的实习生,他后来能到电视台工作,也是我给推荐的。只是后来名气大了,忙得也没功夫聚,哪想到中央台压力大弄成精神抑郁症了,现在想起来心里还老大不忍的,保不齐还是害了他。”一个膀粗腰圆的汉子说道。
    “嗨,那天在顺峰人请我吃饭,旁边那桌上是吴征和杨澜小两口儿,还特意跑过来敬酒。那厮在上海时还是一穷光蛋,跟我借钱泡妞儿来着。谁曾想去美国卖保险还能嗅上一明星,从此抖起来喽。”旁边一精瘦男子倚靠着手推车漫不经心的回应。
    “这人出名有好有不好,如今咱中国也有了狗仔队,名人老被人惦记。李咏开一破保时捷还被人拍照登到网上,我有一哥们有钱,想玩电影,惦记着请范冰冰当角儿,非要我安排一饭局,我还为挑地儿犯难,弄不好这帮小报记者又爆料说什么大款包明星什么的,名人这行当也不易。”
    出门到停车场时,我看见那位壮汉一边把康师傅方便面、燕京啤酒往捷达车后背箱码,一边跟把夏利车后窗摇下来的爷们挥手道别。冷丁里想起有一天收到的一手机短信不禁咧嘴偷乐:一北京人对河南人道:北京浪大水深,但咱还行,一百万没有办不成的事。河南人谦逊道:给你一千万办件小事,把俺爹照片挂天安门上怎么?
    蝴蝶这丫头最近就遇上了一个特能忽悠的主儿。从我这里搬走后,她住到了实习单位提供的宿舍,成天东跑西颠跟着主编忙于各种社会活动,穿梭于老板、政客和明星之间。她那单位是一家新创刊不到一年的时尚加财经类杂志,东家是赫赫有名的巨型国企,主业是金融、信托、证券和房地产,忽然有一天听人煽乎媒体是最后的暴利行业,于是砸下重金发掘图书出版、报纸杂志的金矿。一时间北京的N多饭局上演的皆是猎头挖角的剧情。
    大概是钱壮鬆人胆,主编大人放话要打造中国版的《财富》、《福布斯》还有《名利场》,做派也宛如阔绰大少爷,先租下大片豪华写字楼,添置好若干轿车、一溜儿苹果电脑开始招兵买马。树起行伍旗,自有吃粮人,各路揣着成名发财梦的文人骚客蠢蠢欲动云集旗下,就连远在陪都的女文青如蝴蝶之类也趋之若鹜唯恐落后。
    有一天她忙乎完,忽然来电话说想要吃火锅,我便开车拉她到白塔寺附近的口福居涮羊肉。
    没几天功夫,坐在我对面的小丫头竟然像变了个人:两小辫儿烫成披肩波浪卷儿,嘴唇涂着反光色的彩膏,眼影描得跟国宝大熊猫似的,我一时间竟然有些狐疑不敢相认。“你不会是抽空去了趟大韩国吧?”
    “怎么样,妩媚性感还带有几分成熟女人的味道啵?”她还好意思腆着脸问,我没好气地说:“你们主编的大号不会是是青楼笑笑生吧?”
    “你真老土,用古龙的话讲,青楼女子把自己弄成良家妇女的样子才诱人,大家闺秀偶尔露出点儿放荡的样子也才动人。”小妮子抬起杠来还一套套的。
    我长叹一口气,人心不古呀。看她乐滋滋正在兴头上,忍不住问道:“你们头儿是不是常常带着你和路易•威登的市场总监在王朔的酒吧里聊天,或者坐着大老板的保时捷参观郊区他的红酒山庄呀?回来以后你们的文章就应该这样写: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亮晶晶的劳力士,已经六点了。”
    “去你的,才没有你想得那么恶俗呢。社会进步了,富豪的审美情趣也提高了,人家现在客厅里挂着的是李可染、林凤眠的真迹,阁楼上陈列着陈逸飞、陈丹青和王广义的油画和雕塑。”
    “嗬,那厕所里挂的不会是方力钧吧,看着那一溜着名的秃瓢儿没准对便秘有良好的疗效呢?”
    蝴蝶一脸嘻笑的样子,看着我说:“你不会是有点酸酸的意思吧?”我自嘲地摇摇头,“就算是吧,我们今天不讨论这个话题了,主题是对付这嫩嫩的羔羊肉,来,陪哥走一个!”我举起杯和她一碰,仰起头一饮而尽,二锅头就是他妈的带劲儿,一股热辣的气浪顺着嗓子眼一路窜到丹田,浑身暖暖的情绪也顿时高涨起来。
    香港美食家蔡澜有句话深得我心,当时有一无聊人士问蔡澜:羊肉那么骚,你吃它干啥?他回答:羊肉不骚,女人不娇,有啥意思?
    我瞥一眼对面的蝴蝶,年轻女孩不胜酒力脸色无比红润娇媚,兴致顿时高涨。“你知道史书记载的涮锅子最HI的是哪一段么?南宋有一书生前往武夷山拜访止止隐士,当他快到山峰时,忽然纷纷扬扬下起大雪,一只野兔飞奔于山岩中,因刚下雪岩石很滑,滚下石来,被他抓到,他问止止大师会不会烧兔肉,大师回答他说,我在山中吃兔子是这样的,在桌上放个生炭的小火炉,炉上架个汤锅,把兔肉切成薄片,用酒、酱、椒、桂做成调味汁,等汤开了夹着着片在汤中涮熟,沾着调味料吃。于是两人如法炮制,真正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诗意境界,令人悠然神往哦。”
    “嗯,那我也回敬你一杯,酒逢知己千杯少,可我只能意思一下,你一口闷咱们感情深深好么?”蝴蝶端起酒杯,眼波流转,嘴角似启非启,活脱脱一只小狐狸精。我暗想,到首都没几天功夫,撒娇、放刁、耍赖的做派倒是学得很快。
    “去,小丫头片子别弄成京油子的德性。”瞅着蝴蝶抿着嘴舐一口杯中酒,皱起眉头难下咽的可爱劲儿,禁不住又开始给她普及生活常识。“你知道不,在北京有四惹不起:喝酒不吃菜、光膀扎领带、乳房露在外,骑车80迈。”
    “你们北京人就是贫,聚在一起就是段子,我到杂志后的第一次全体聚会,社长、主编、老总、副总一大堆。吃到一半,大家开始讲故事,开始还有点智力游戏的味道,后来就带色了。我偷看社长,哈!平时看着儒雅斯文的一个人,居然开怀大笑比谁都开心!”
    “真话不能讲,讲了领导不高兴;假话不能讲,讲了老百姓不高兴;只好讲骚话,大家都爱听。”段子文化是改革开放以来继“伤痕文学、诗歌热、哲学热”之后的新文化潮流。无论是官场、商场还是情场,不管生客还是熟人聚到一起,黄段子一上就和谐社会了,既能拉近人际关系,又可愉悦身心,提升中国人的幽默感。好段子格外能激起众人集体叛逆般的快感,让人产生一种类似共谋的亲密,个中高手能够把黄段子分成若干等级,判别什么样的段子在什么场合下讲,微妙地调控场上气氛和节奏,使聚会成为一门快乐的艺术。
    “我们还有女同事也横不吝,一上场就技压群芳,讲起段子把全桌都震了。”蝴蝶感叹起来。如今江湖上巾帼不让须眉,无数女中豪杰不仅酒量酒胆惊人,说起荤段子也毫无矜持之态,放开胆和男人们生猛逗乐,正所谓初看不是随便的人,随便起来不是人。
    大玻璃返照出的灯火像是夜空繁星闪烁。宽敞的餐厅里顾客熙熙攘攘,几十个服务员像勤务兵那样一路小跑端水上菜,左近的桌上若干溜着板寸穿着对襟的汉子在划拳行令胡吆海喝,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北京有一股子豪爽的爷们气概。想当年乾隆皇帝六十大寿时办了五百多桌宫廷火锅,满朝文物大臣,亲戚朋友,凡是六十岁以上的老汉都请到故宫涮羊肉,一千几百号人满嘴吧嗒下来,估计一个内蒙草原至少一个旗的羊儿被消灭殆尽。其规模堪称登峰造极。
    中国民间的富奢浮靡之风应该发端于皇室,光大于巨富商贾。单说人家吃的羊肉,一般选自内蒙锡林郭勒盟生长一年半到二年的黑头绵羊,而且只是一年到一年半被阉的公羊,也就是羯羊。这种羊在刚断奶时就被去了势,丧失了生育功能。所以,肉质细腻,没有腥膻异味。一只羊身上能用做涮羊肉用的只限于上脑、黄瓜条、磨裆、大三岔、小三岔等五个部位,只占净肉的三到四成。为了好切,先要从护城河凿很多的冰,用冰来把羊肉冰冻住。由于那时候切肉片没有机器,全凭手切,刀功好的师傅每斤肉竟能切成八九十片,肉薄如纸,抻起来能照见人儿,见热就熟。码盘的时候也是肥瘦搭配,红白相间。有时还用配上几片紫色的羊肝,这样一来三色辉映特别的好看。
    “呃,你说说听过的段子里最好玩的有什么?”蝴蝶伸腿在桌下踹我一脚,问道。我想了想,一时还真不好回答。中国民间藏龙卧虎,无数经典段子可谓与日夜同辉呀。我一眼看见蝴蝶挂在脖子上的小巧手机,想起我手机里存过得调戏移动的短线即能谓之精品,于是让她坐到我旁边来看。
    初级版是:一天早上,移动一官员猪古力在外突然感觉内急,只好找公共厕所。“干什么的?”大爷喊。
    “我是移动老总,我内急。”猪古力。“你不知道现在什么都要收费啊?“行,多少钱?”猪古力。“进去5毛,出来3毛。”大爷看着他。“什么出来也要收费?”猪古力瞪着眼睛。“看什么看,我们这里实行双向收费。如果你办个厕所套餐的话,就可以单向收费了。大爷站起来说道。
    “行,我付钱。”猪古力掏出十块钱。“大便还是小便?”大爷捏住钱问。“大便,快点。”“恩,你需要办理套餐吗?如果你一次性大便五十次,可以给你优惠再大便三十次。”大爷说。“别说了,我先进去,马上出来付钱。”老总进去后,选择了最后一个坑位爽了好久后出来了。“先生,您选择的是五号坑位,得付选号费用5毛钱,你在里面呆的时候没有说不要选择放音乐,所以每次收费6毛钱。另外你在里面蹲了十五分零一秒,前一分钟按5毛每分钟计费,后面按每分钟四毛计费。不足一分钟按一分钟计费。另外由于你的排泄量占用了我们的下水道带宽,所以请你另外按包月付出费用50园。最后你可以通过小孔看到进厕所的其他人,请付来人显示费1块钱。“猪古力先生已经呆在那里。“总共你要付59.4毛钱,如果逾期不交纳,按每日千分之三的费用计滞纳金,我方不另行通知,到积累到千元我方将通过法律手段催缴。“刚说完,猪古力先生扑通一声晕倒在小便池里。
    升级版是:有时候出门在外,谁也避免不了内急.这边移动的老总就恰恰赶上去公厕。移动老总:"我要方便。"守厕者:"1号窗口咨询,2号窗口交费,3号安排厕位,4号负责保安........如有不明白之处请回1号咨询。"
    移动老总内急只好挨个询问,总算咨询完了想交费,守厕者:"预交半月厕费打八五折,预交半年厕费免费赠送矿泉水,预交全年厕费可办理亲情卡,老婆孩子都可以定点用厕.......本地入厕2角,漫游客户8元。"总算交了厕费进去方便,一条广告从便器播出,吓的老总直哆嗦:"专治男女不孕,本次广告免费,详情请打热线1234567,"刚刚回过味来的老总定定神想方便,又一个广告播出:"您好!你中奖了,奖品是卡迪拉克轿车一部,提车前交税1000万。"....."入厕寂寞吗?想和mm激情热聊吗?"老总生气了:"靠!怎么比他妈我们移动还拽!"
    蝴蝶看完乐不可支,偏着头前仰后合的不时把头发撩到我脸上。我心下一动,“我估计你们那刊物撑不了多久,我还是介绍你换个地方干吧。”她深深看我一眼,“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们后台老板那么有实力呀?”
    “道理很简单,你们后台老板是国字头的,在它的垄断资源下干的事儿一般都会无往而不利。但是一进到市场化充分竞争的行当未必就能玩得转,就说移动、联通和网通也搞网站,但就是干不过新浪、搜狐,彩信、彩铃和视频甚至不一定玩得过TOM、空中网或者土豆网。”
    这些年中国的移动通信运营商可谓世界上最挣钱的行当,拿着国家的巨额投资建设好基本网络,又从老百姓身上聚敛大量财富,这时便有个叫吴鹰的海龟狂人觑见空门,竟以技术并不领先却经济实惠的小灵通,从铁板一块的垄断市场撬开一道小缝儿,与大象共舞竟然逼得其一路招架不断降价,如果不是诸多政策保护性限制,移动通信领域的实力版图也许可能会改写。
    媒体这个行业不知道何时开始成为资本抢占切分的蛋糕,手握巨资的老板们捏着支票踌躇满志杀进场来,梦想几年功夫能捣腾出来出中国版《福布斯》和《名利场》。结果往往头几年颗粒无收,眼见得银子如流水般地从指缝间流淌出去听不见响声,谁还愿意干这十年八年才能挣着大钱的买卖,于是立马扯呼走人,留下一批传媒精英满世界再去找饭辙。
    “你也许是对的,我们主编最近也亲自出马拉广告,听说我去之前都已经换了三任广告总监。”蝴蝶一边转动手里的酒杯一边若有所思。
    “现在的老板个个都是恨不得找个地方扎个眼下去就能冒出水来的主儿,换完广告总监下面就轮着换主编啦。”京城有一本文化周刊历时十余年前后换了五位主编最终才修成正果,大部分媒体就没这么坚韧的耐力熬得过严酷的哺乳期,往往尚未断奶便胎死腹中。
    蝴蝶实习的那本杂志没多久果然被休刊,好在她也不是正式员工,恰好庄大姐的文化交流中心正缺人手,我就推荐她过去帮忙跑跑腿儿,认识些关系多些历练。不过这都是后话。
    那天饭局结束时,出得门来却眼见天空中飘飘洒洒扬起了小雪,却又不是雪花而是雪珠儿,落到地上滑溜无比,我们开着车顺着西二环慢慢往前溜达,很快就被前面的车堵住又接着堵住后门的车辆,一路上竟然横七竖八地停满了车,其中有熄火的大公共、有追尾的小轿车、爬不上坡的大卡车……有的车里司机若无其事地在抽烟,有的车里干脆就没有司机,还有的人站在冰天雪地里兴高采烈地聊天,交通广播说是发生了上百起交通事故所有警力全部出动竭力疏导首都交通,我们开着暖风候在车座上大概有三、四个小时没有挪窝儿,不少车主被尿憋急了,纷纷拉开车门掏出家伙冲着大马路就放水。
    “看来我们赶上大事件了,”我转过头对蝴蝶字正腔圆说道:“大北京瘫痪了!”
    (36)
    三味书屋算得上北京最早的文人书店,坐落在西长安街民族饭店正对面的一条国槐茂盛的胡同口。用做房地产的术语来说,“金角银边”都让它占齐了。隔几步远就是京剧大师马连良的老宅,如今是一家卖酸汤鱼和花江狗肉的贵州馆子,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坐在树影婆娑的院子当中露天吃吃喝喝,很是有一股子老北京的韵味儿。
    这家古色古香的民营书店在北京知识圈、国际人士的圈子里享有很高的声望,当年影响中国知识界的电视政论片《河殇》结集出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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